故宮作為博物館掛牌之后,晚上基本不留人,自600歲生日之后,才陸續開放了夜場,但是隨著文物逐漸被收入庫中封存,加上故宮建筑的保養問題,如今的故宮已經是能避免強燈照射就避免強燈,加上監控器的夜拍功能日益強大,如今入了夜,故宮里除了安保人員基本不會有人在里面。
駱清逸要去的是故宮旁邊的一個工作區,那里專供故宮的專家們在夜里工作用的。
駱清逸得了院長的允許,這才進了門。
留在這里的師傅并不多,甚至有一些人很年輕——不過現如今人們成年后大多數會維持在一個盛年的外貌,單看這些人的樣子,也看不出個所以然,衛煊只覺得他們各個沉穩寡言,聽到駱清逸的問好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帶著一種對某種事物的迷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也不知道應該說他們專心致志,還是說他們壓根就沒反應過來這里多了個大活人。
駱清逸沒有打擾他們,悄悄地挪到角落,那里倒是有一個打眼就能看得出年紀不大的年輕人,頭發是紅色的,大部分垂到了肩膀,發梢像雜草一樣四處紛飛,炸得無拘無束,衛煊看過去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顆成精的紅毛丹。
駱清逸戳著手,看上去興奮無比:“我和院長打了報告,他同意我拿點鮮貨。”
嘖,這句話聽著怎么那么像地下交易市場的暗語。
紅毛丹抬起頭,露出一張熬夜熬得快油盡燈枯的板栗色的臉,夢游似的說:“哦,你等著。”然后便站了起來,一步三晃地走到了后面,頭一直耷拉著,從背影看過去,竟感覺不到他脖子的存在。
但是駱清逸看他的眼神仿若在看最新的機甲供能驅動機。
“紅毛丹”在里面待了不到一分鐘,便捧著個盒子回來了,只是進去了一趟,也不知道他經歷了什么,原本彎曲的脖子直了,半睜不閉的眼睛也開了,虛浮的步伐變得極穩,一步一頓,像是進行一場莊嚴的儀式。
他把那個盒子交給了駱清逸,聲色肅穆得像是隨時隨地就能做個完美的禱告:“這是大半年來的成果,你……”他似乎想說“省著點用”之類的話,但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雙手顫抖著把盒子松開,又把話咽了下去。
為了讓自己不再掛念,他含著淚看了眼駱清逸手中的盒子,轉頭又恢復了剛剛那半死不活的樣子:“走吧,走吧,我看不得。”他揮了揮手,像個不得已賣了自己孩子的父親,只想著讓人販子趕緊離開自己的視線,擔心自己下一秒就會忍不住把孩子要回來。
衛煊:“……”他一個人是怎么把這場戲演得如此生動煽情的?
駱清逸二話不說,轉頭拉著衛煊出了門。
他們走出門的那一刻,一群人的反射弧終于在經歷路上相互絆手腳之后跌跌撞撞地回來,一頭撞進了主人的身上,一時間人群亂成一團,衛煊清晰地聽到背后傳來了桌子倒塌的聲音,還有中年男子響徹云霄的吶喊:“不!你回來……那是我的寶貝……把我的命根子還給我!”還夾雜著不知道多少人的嚎啕大哭。
衛煊:……
難道他們干了什么打家劫舍的事情?
這么想著,他緊緊握著了駱清逸的手臂,由被動轉為主動,一邊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一邊拉著駱清逸往車子停的地方跑。
在身后似乎傳來大門被粗暴推開的那一瞬間,他護著駱清逸進了車子,一邊按啟動鍵一邊鎖門。
等車子開離了工作區,他倆才松了口氣。
“這是什么?”等他們確定周圍安全了,衛煊才騰出時間問道。
“明天的工具,雕刻師的寶貝。”駱清逸小聲地說,緩緩的打開了那個盒子。
盒子不算小,里面的東西卻不多。
“象牙?”
“仿象牙。”在舊科技時代,呼吁保護動物的聲音越來越大,直到地球進入星際時代,地球人已經養出了保護動物的理念,不會再用活著的動物的一部分來滿足自己的奢侈品心理,只是那會兒故宮正巧進入文物保護區,大批文物都要往倉庫封存,仿品即將擺在展柜當中。
可是故宮中有數萬件象牙雕展品。
能做這種工藝的師傅不多,他們能找到的材料就更少,很長一段時間里,故宮的象牙雕仿品展柜都十分空曠,直至近些年,他們人工合成了“仿象牙”,其成分、密度、結構等等無限接近于真·象牙。
故宮里已經擺上了好幾件仿象牙做成的雕刻品,目前尚未發現這些雕刻品有什么大問題,所以漸漸的,一些老先生已經在找學徒來學習仿象牙的雕刻技術。
但是仿象牙無法大批制作,除了老師傅要自己做復刻之外,學員在學習過程中也會損毀一些,所以師傅們把這寶貝看成了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