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一早就要乘船南下,孟昭整理好了行李,將銀票放在了縫制的內袋中,又清點好路上的花銷,洗漱之后這才吹燈睡去。
躺在冰冷的炕上,身上蓋的是已經有些發僵的棉被,但許是吃了酒,孟昭一點都不覺得寒涼,耳邊聽著直棱窗外呼嘯的北風,心中卻是一片安寧,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就在沈江云想要將書接過來翻看一下的時候,守門的婆子稟告,二少爺求見。
沈江云立即將書壓在了書案上的其他典籍下面,平復了一下心跳,才叫人進來。
秋白見狀,立馬識趣地告退出去了。
沈江云這幾天其實是有些躲著沈江霖的,自從上次在沈江霖面前說了大話又沒做到后,沈江云對沈江霖是能避開則避開,不想和沈江霖正面對上。
但是如今沈江霖特意過來求見,他是做不到不見的。
兩人兄友弟恭地行禮寒暄,然后沈江霖才從袖袋中抽出一張紙,說明來意。
他是來請教沈江云的。
沈江云想到了之前承諾過沈江霖的話,心中恍然,雖然這幾天在秦先生處表現的不好,不過好歹自己都考過了童生試,教一下剛入學三年的弟弟,應該還是不在話下的。
沈江云接過沈江霖遞過來的紙,只是看完之后,沈江云的面色頓時變得為難了起來。
沈江霖一共問了五道題,有兩道他是知道準確答案的,有一道他有些模棱兩可,不知道自己這樣解答對與不對,剩下兩道,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因為沈江霖的問題,并非簡單的解釋經義,而是通過摘錄《大學》中的字句,寫下來自己的理解,同時發散出不同的思考方向,需要沈江云逐一幫忙厘清。
儒學也是哲學中的一種,沈江霖雖然不曾如同現今的學子一般,將儒家經典視為必考書籍,每日琢磨研究,但他也對儒家的四書五經有過深刻的鉆研,同時他是站在一個更高的維度,接受到的是幾百年后對這些思想體系的歸納整理,作為哲學中的一個流派去研究。
所以當沈江霖輕輕從中拋出一個點后,就需要沈江云深入地思考和理解原文的字句,才能回答好沈江霖的問題。
現代很多人以為科舉考試就是死讀書,死背書,窮酸書生的教條形象深入人心。
但是自唐朝起一千三百年的科舉取士,既存在,自然有它的合理性。
科舉考試考的并不僅僅是死記硬背,還要用儒家思想去解釋相關現象、評價某些名人,反思功過是非,通過儒家思想為依據如何去治理國家,對于儒家典籍的釋義,才是重中之重。
沈江云沉默了半晌,將他知道的部分,沒有半點遺漏地給沈江霖一一道來,不確定的部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誠懇道:“二弟,剩下的幾個問題,其實我也不甚清楚,可否你明晚再來,我去問過秦先生后,再同你探討。”
沈江云不想用自己似是而非、半桶子水的一知半解糊弄沈江霖,雖然他也可以這樣做,反正沈江霖也不可能向張先生去求證,但那樣,若以后進場了,豈不是就是害了他?
沈江云心思不算壞。
沈江霖聽罷,沒有任何失望不滿,反而是高高興興地央求著沈江云將剛剛那兩道題的答案寫下來,他回去就給背下來,還有些不好意思地反復說“麻煩大哥了。”
弄得沈江云才叫真正的不好意思,連忙提筆將剛剛所說都寫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