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銳想到這處,逃避之心再起,已經沒有了再和庶子交談下去的耐心:“霖哥兒,朝堂之事不是爾等小兒能明白的,汝之孝心為父已經明白了,回吧。”
沈江霖心頭暗嘆,這人也是個榆木腦袋,自己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沒理解他的意思。
于是,沈江霖只能退后兩步行了一禮,只是抬起頭看著沈銳的時候,嘴巴張合了兩下,卻最終沒有吭聲。
沈銳今天對沈江霖的觀感很是不錯,見他還有話要說,倒是有點想聽一聽:“還有何話,直說便是。”
沈江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沈銳一眼,仿佛下定了決心才道:“父親,兒子知道自己還小,很多事都不懂。但是兒子一向覺得,真心真意是不該被辜負的,父親為國向來盡心盡責,就算真的一時做了錯事,只要誠心誠意和陛下說明白,我相信陛下是會原諒父親的。”
說到這里,沈江霖白皙的小臉上浮現出了兩道紅暈,顯得有些害羞道:“就像兒子有時候做錯了事情,但是只要我誠心誠意和父親悔過,父親還是會原諒兒子的是嗎?”
看著小兒子圓溜溜的雙眼盛滿了希冀之色看向自己,滿眼中全是對自己的濡慕和崇敬,沈銳的心徹底軟了下來,同時大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些主意。
他腦海中紛紛亂亂各種想法,又聽到沈江霖說:“之前族學里被退學的同窗們找上我,他們說還想要讀書,保證以后一定會好好讀書,再也不任性調皮,兒子實在是于心不忍,便答應了他們來求父親。父親……可否讓他們回來讀書?”
沈江霖的話越說越小聲,拿眼去看沈銳的臉色,沈銳差點都被氣笑了——原來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是來求自己辦事了?
不,說不好這個庶子已經在同窗面前夸下了海口,如今是來找他收拾爛攤子了。
沈江云竟不知道族學之事,聞言也是一驚,就怕沈銳責怪,連忙起身站在沈江霖身邊幫腔道:“父親,族學乃我們沈家人才選拔之根本,況且自來有之,實在不宜將人清退出去,恐怕族人之間會心生芥蒂,還望父親三思。”
沈銳原本還只是有些微的生氣,覺得自己這么多年沒有好好相處過的小兒子,如今長大了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是聽了沈江云的話,臉色卻是真的難看了起來——所以,如今他說什么都是錯的了?連自家的族學都左右不了了?
沈江霖敏銳的感受到他大哥這話一說,渣爹的臉就落了下來,忙補救道:“大哥,其實父親要清退這些族里的學生是對的,因為這些人確實讀書上不夠用功,愧對父親的栽培。清退之后如今學堂風氣為之一清,那些被清退的學生也心生悔意,想要重新上學。”
“兒子來求父親給他們一個機會,一則是兒子心軟;二則也是希望以后父親再遇到這樣事情的時候,朝堂上有更多我們沈家的人站出來替父親說話!以后,我在族學里也一定會好好盯著他們上課,若是還有不用功的人,我馬上就回來稟告父親,讓這些人離開族學!”
沈銳徹底舒服了,也被說服了。
他當時要清退那些學生的本意,一來是看著每年族學上的賬冊花銷心中不舒服,要知道族學看著每日花銷不多,但是每年聘用先生的銀子,每日筆墨紙硯的開銷,學堂中做雜役人的月例,每天包一頓飯的飯錢,林林總總算下來,一年竟也要上千兩銀子!
十年就是上萬兩,可是近十年下來,族中子弟沒有一個可以中舉的,這讓沈銳一想到上萬兩銀子打水漂,如何不心痛?
這二來,沈銳也是有殺雞儆猴的意思,就是要讓族學里不管是先生也好,學生也罷,都警醒起來,別以為可以拿著他的銀子成天混日子。
沈江云不傻,見此情況,連忙改了口風:“原來竟是如此,我不在族學上學,實在不知道父親的苦心,還望父親和二弟不要見怪。”
說了這么久的話,沈銳也乏了,他沖著沈江霖揮了揮手:“那今日就看在霖哥兒的面子上,再給他們一個機會。我乏了,你們兩個退下吧。”
兄弟兩個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沈銳躺在大迎枕上,閉目沉思,心中開始仔仔細細地思量起來沈江霖的話。
沈江霖剛出正房,就看到自家的兩個姐姐也到了正房門口,兄弟姐妹四人頭一次齊聚,互相見過禮,沈初夏和沈明冬兩姐妹是同樣過來給沈銳請安的。
只是沈銳要想事情,剛剛囑咐過下人后面誰來也不見,故而姐妹兩個直接吃了個閉門羹。
兩人在正房門口對著里頭磕頭行禮,請過安后才跟著沈江霖一道往各自的院子走去。
沈江云的“松林草堂”在另一個方向,四人在主院的垂花門口分別,走出來沒幾步,沈江霖又看到姨娘孫氏和姨娘葉氏匆匆往主院走來,一人手里拎著一個食盒,在她們身后還墜著徐姨娘,同樣拎著食盒,別看徐姨娘人長得嬌小,但是走起路來卻是風風火火,很快就趕了上來,生怕慢另外兩人半步。
沈明冬見不得徐姨娘不著四六的樣子,只覺得丟臉的緊,輕輕“哼”了一聲,扭身就帶著小丫鬟走了另外一條路回去了。
沈初夏秀美溫婉的臉上也浮現出了尷尬,對著沈江霖干巴巴地解釋道:“姨娘她,也是擔心父親才會如此。”
沈江霖看著三個姨娘,春天的暖意還沒完全到呢,一個個卻都脫下了棉襖,換上了綢子做的春衫,纖腰一束,各色馬面裙一穿,花鈿滿頭,比園子里的花還要爭奇斗艷。
也是,沈銳如今臥病在床,此時不打扮的花枝招展一些,噓寒問暖,體現自己的貼心,難道要表現的不聞不問、毫不關心男主子的死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