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著實不像一個京城中的三品誥命夫人的打扮。
鐘氏正觀禮看的熱鬧,見了沈江霖亦是心里頭不斷點頭,覺著難怪自家老頭如此看重這個學生,光是看他言談舉止,便是極為不俗。
沒想到唐公望突然指向她,鐘氏根本沒有準備,連連擺手想說不必行大禮,況且她只是站在一側,面前也沒有擺蒲團等物,拿來拿去也是費事。
誰知沈江霖幾步走到鐘氏面前,直接跪了下來,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多謝師娘不棄,往后江霖必當侍師母如侍親娘。”
自來師徒傳承,是男子之間的事情,叫她一聲“師娘”只是因為他是唐公望的徒弟,哪里想到這個孩子就如此當真,鄭重其事地在眾人面前許下承諾。
鐘氏連忙上前去扶,一疊聲地說:“好孩子,好孩子快起來,仔細別污了衣衫?!?/p>
唐府內,一團和樂。
拜師禮后,沈銳帶著沈江霖回家,猶自有些云里霧里的感覺。
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峰回路轉,又這么快就敲定了,秦先生那邊也被唐公望說服了,沈銳跟著東奔西跑了一天,看著是他帶著兒子在轉,實際上他就像是個送禮的隨從似的。
沈銳、研究過沈江霖的詩,知道只是說一些四書五經的題目、作兩句詩,是難不倒沈江霖的。
但是時政不一樣。
時政需要非常敏銳的政治洞察能力,需要豐富的官場閱歷,甚至需要極強的對人情世故的把握,而這些,陶臨九相信都是沈江霖所缺乏的。
沈江霖才十一歲,就算再怎么天賦異稟,很多需要靠時間積累下來的東西,是他所不能夠在如今這個年齡就能達到的。
在場眾官員沒有想到陶臨九會有此一問,心思靈敏者如謝識玄,意味深長地看了陶臨九一眼,不過其他人卻都饒有興致地看向沈江霖,想聽聽看沈江霖會如何說。
沈江霖深深地看了一眼陶臨九,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明明應該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少年,卻要如此陰暗的絞盡腦汁、設套為難人,若是他也學過哲學,便能知道,嫉妒是自我的否定,過分關注別人而以至于忽略了自己。
“陶兄既是非要請教與我,那學生便說一點自己的淺見,還望諸位大人不要見笑?!鄙蚪夭灰蛱张R九的突然出招而慌了神,反而依舊鎮定自若,頓時讓在座的眾人更感興趣了。
“若要學生說,商籍恢復科考之權利,是有其必然性和必要性的?!?/p>
沈江霖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必然性和必要性,這是什么意思?
然后便聽沈江霖不緊不慢地接著道:“雖說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但是任誰都無法忽視商人對于大周朝的貢獻,據去歲的邸報看,商稅已占我們大周朝所有稅賦的三分之一,這些都是商人們做出的貢獻,并且根據歷年的邸報所披露出來的數額,商稅每年都在穩步提升,十年之后,商業發展必將更加蓬勃,商稅或許能占所有稅賦的一半,在這種情況下,依舊不給商人最基本的科考權利,實在是說不過去,這便是必然性?!?/p>
在座的官員雖然沒有參加那場持續了半年之久的辯論,但是事情鬧的最兇的時候,誰沒有去關注此事?但是從沒有人從這個角度去考慮過這件事,今日被沈江霖一點出來,所有人都有些吃驚于大周朝對于商稅的依賴。
畢竟只有戶部的人才成天和數字打交道,大部分的行政官員身邊都有錢谷師爺,根本無需他們去操心這些,再加上許多文人天生對數字不敏感,便也不會從納稅數額來想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