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大雪來了,站在閣樓,倚欄望去白蒙蒙一片。房舍屋檐,碧河岸柳,朦朧只見淡淡輪廓,淡灰、深灰、層層分明,從腳下到目光盡頭。隱約能聽到雞鳴和狗叫,除此之外一片寂靜,雪那么靜,連風聲都沒有。
“世子外面冷,還是進來吧。”秋兒說著把一件厚厚的貂皮大衣披在他身上。
“看看雪,我一點都不冷。”李業一身厚厚棉袍怎么會冷,倒是秋兒衣著單薄。皺了皺眉,反手把大衣披在秋兒身上:“怎么才穿這點衣服。”
“衣服沒干。”秋兒說著看向積滿雪的屋檐。
李業看了她一眼,又問一遍:“怎么不多穿點衣服。”
秋兒低下頭:“衣服沒干”
李業知道小姑娘撒謊了。
對于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判斷他是否撒謊其實比較容易,注意一些細節就行。撒謊的時候人會下意識將自己從謊言中剔除,比如一開始那一句秋兒說的是“衣服沒干”,平常人大多會說“我的衣服沒干”。
撒謊的人也會下意識向上看,避開別人的目光,為了掩蓋心理上的弱勢。
但只是這些只能說有嫌疑,所以又問一遍。
撒謊的人還喜歡仿佛反復同樣的回答,來強調自己回答的真實性。果然,秋兒的回答是一樣的,李業心中確定小丫頭十有八九撒謊了。
李業捧住她俏臉冰冷的小臉,用了好一會兒將它捂熱乎,小丫頭臉頰紅彤彤的,睫毛在微微顫抖,李業這才開口問:“實話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
“世世子。”小丫頭心虛的低下頭。
“沒事,我不怪你,老實跟我說。”李業盡量溫和一些,好讓小丫頭放松下來。
“奴婢奴婢只有這些衣物”秋兒小聲道。
李業明白過來,隨后有些吃驚,這說明王府沒錢了。他不會去問你不是有月錢這種傻話。秋兒是王府級別最高的下人了,如果連她都穿不上足夠御寒的衣服那就更別說其他人。
“帶我去見見嚴總管把。”李業道。
“世子,這不怪嚴總管。”秋兒緊張的辯解。
李業摸摸她的小腦袋:“我知道,我只是去看看,這事總要有個對策才行。”
秋兒愣住了,她顯然沒想到世子居然會關心這種事情,然后又是欣喜又是感動,心情復雜居然說不出話,只是靜靜點頭,然后帶著世子向賬房走去。
火紅的炭火緩緩燃燒,屋里暖烘烘的,李業坐在桌邊,秋兒靜靜站在他身后,發須花白的嚴毢站在一邊,嚴肅的給他報告著王府的開支,雖然不知道小王爺今日為何突然問起此事,但他心中十分高興,這意味著小王爺開始當家了
“小王爺,府中支度主要來源是皇家月供,您是皇子之后,每月有一百兩供銀,都是老奴到戶部提的。逢年過節時也會收到些禮錢,王爺在世的時候每年能收三萬兩左右,現在”
老人頓了一下,有些落寞的道:“現在每年只有宮中會送些,但也不過千兩。”
李業倒是理解,極盛而衰,老人當然會失落。
“此外城東有王府的酒樓,就在王府河對岸。都是些以前跟著王爺的老兵,其中有些家里人當年被叛軍殺了,王爺宅心仁厚,不忍他們無依無靠就開了酒樓讓他們在其中搭把手,安置下來,每個月也能為王府添加上三十兩左右的收入”
接下來嚴毢細致的講起府中開支,每月一百三十多兩銀算多,普通人家不敢想。一兩等于一貫,足足一千文,這年代一個縣令表面俸祿一年只有五十兩左右,但其實遠遠不止這些,都說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嘛。
王府下人眾多,各類丫鬟,仆役,馬夫,還有很多跟著瀟王打過仗有本事的護院,攏共一百多人,這些人都要吃喝拉撒,加上府中柴火,木炭,草料,下人的月錢等等,每月會花銷六十兩左右的銀子。
“那剩下的呢?”李業問,每月一百三十兩,那應該還有五七十多兩的盈余才對。
“剩下的是給小王爺備這平日花銷的。”嚴毢連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