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勝男臉色鐵青,不住點頭:“好,我不跟你計較,你要是以為你說這些,我就不關心李明月了,那是小看我,我依然關心她,直到她看清你為止。”
李秋嶼笑笑,他目送喬勝男往教職工樓方向走去,她脊背很直,走路很用力。他跟明月進了一家飯館,要了兩個時蔬小炒,一個涼拼,吃得很簡單。
“喬老師找你說什么?”
“說說你最近的學習情況,說你狀態很好。”
明月臉上明顯不大信:“不是吧?那沒必要支開我。”
李秋嶼給她要了鮮果汁,倒滿杯子:“小孩子想的多,會禿頭。”
明月摸摸馬尾:“我頭發多得很。”
李秋嶼笑道:“跟趙斯同有關,咱們吃飯吧,別去管旁人的事。”
明月四下瞅瞅,壓低聲音:“趙斯同結婚了,喬老師到底知道不知道?”
李秋嶼道:“現在看沒區別了,來,咱們說自己的事,最近跟秦天明還常見嗎?她是個很好的同學。”
“她最近借給我一本書,叫《蘇菲的世界》,非常好看,我覺得我都喜歡上哲學了。”明月開始眉飛色舞,“蘇菲放學回家了,有一段路她和喬安同行,這句話就像在說我的經驗,我的同學都是有一段路和我同行,等我念大學,還會有新同學,新交流。不過我不會忘記舊同學,即使沒了聯系,我會記得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尤其是美好的事。”
李秋嶼頷首:“說得好,你這個年齡看很合適,對你有啟發嗎?”
明月道:“有,但咱們不會只有一段路,對吧?”
李秋嶼笑,他手機響了,上面號碼顯示來自八斗,外面陽光強烈,他有種感覺也很強烈,他抬頭看看明月,“回來聊,你先吃,我出去接個電話。”
楊金鳳死了。……
楊金鳳死了。
她打開春就不太好,咳嗽,xiong悶,關節到處疼,年輕時不覺得自己腿不直,這幾年倒成了羅圈腿。彎了就彎了,又不光腿,腰彎,背彎,人老了就得縮水,筋抻不開了。老這個事兒,不獨獨針對她,誰都得老,只要一直活著,那只能越來越老。
老了,病了,先熬著,熬不下去的時候,找根繩子,尋條河,不還有百草枯么,都是法子,可比活著的法子好弄多了。楊金鳳自覺時日無多,這是種屬于老了的直覺,狗老了都曉得離家,找個沒人的地方,人老了一樣,自個兒得心里有數。
楊金鳳又覺得再不多,也能撐完麥忙,那么好的莊稼,不收到家里來,她死也沒法瞑目,咽不下這口氣。麥子收回家,要種玉蜀黍,玉蜀黍收回家,再種麥子,等這麥苗綠油油長起來,又是年關了,說不定就撐到了呢?
她一整個春天都忍受著痛苦,身體上的,沒聽說哪個鄉下人難受就不勞作的,忍一忍,該干的還要干。她今年單留了塊地,全種棉花,新棉花暖和,這是給明月棠棠的。舊的全扔了,再也不用了,全打新被褥。棉花雪白雪白的,摸著真好,楊金鳳一想到新棉花,心里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