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陰雨,似乎也飄到了長安。
接連數日,天空都陰沉沉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甘露殿內,氣氛更是比這天氣,還要壓抑百倍。
李世民,已經將自己,關在殿內,整整一天了。
他的面前,沒有堆積如山的奏折,沒有需要他朱批的國策。
只有,一封從江南,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沾染著些許泥土和水漬的奏疏。
奏疏,是太子李承乾的親筆。
字跡,不再是以往的,鋒銳與張揚。
而是一種,充滿了疲憊、悲憤,卻又,極力克制的沉靜。
奏疏的內容,并不長。
沒有一句,彈劾之言。
它用一種最客觀、最冷靜的筆觸,平鋪直敘地,記錄了一場,發生在楓橋驛站的困境。
“有不明身份之亂匪,約兩千余人,皆著黑衣,蒙面,持制式橫刀與軍弩,趁夜,突襲臣之駐地楓橋驛站。”
“臣身邊,隨行之東宮衛率,一百二十六人,奮死抵抗。校尉紇干承基,身中七刀,力竭昏迷。”
“經三個時辰血戰,臣之衛率,盡墨。臣,亦被逼入主屋死角,賊首,不明身份,悍勇異常。”
奏疏,寫到這里,字跡,微微有些顫抖,仿佛能讓人,感受到執筆者,親身當經歷此事的兇險。
“危急存亡之刻,城外洼里鄉百姓,聞訊,竟自發,集結鄉勇,手持鋤頭、魚叉,舉火把,乘舟船,從四面八方,前來勤王!其數,不下五千!”
“賊匪,見勢大,軍心崩潰,四散而逃。臣,僥幸,得脫此難。”
“此役,東宮衛率,戰歿一百零三人,重傷二十三人。洼里鄉百姓,為護衛臣,亦死傷,近五百人。”
“臣,于驛站廢墟之中,活捉賊首。經審,其拒不招供,只言,受一‘京城大人物’重金收買,取臣之項上人頭。后咬舌自盡于牢中。”
奏疏的最后,是李承乾,那血色般的,叩問。
“……父皇。”
“兒臣,不解。”
“兒臣,奉旨南下,推行新政,上,為國庫增收,下,為萬民立命。兒臣,自信無愧于天地,無愧于君父。”
“然,為何會有人欲置兒臣于死地?”
“兒臣,更不解。能,在江南之地,悄無聲息,調動數千,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之死士者,又,該是何等,通天徹地之人物?”
“此事,已非兒臣,所能查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