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暴怒周繼良習以為常,顯然他媽也習慣了,習慣了多年來這個身為一家之主的男人大男子主義的不斷膨脹。
可這次李英玉卻沒像以往一樣安靜的存在,她站在了周盡的對立面,因兒子婚事的問題在這個闔家歡樂的晚上與丈夫大吵了一架。
周繼良的父母當年就是政治婚姻,沒有愛情作為基礎的婚姻讓雙方都受盡了折磨。
這也是周母為什么不想再惡性循環下去。她可以忍受丈夫在外面偷著有另一個家,可她不能忍受丈夫逼著兒子走他們的老路。
那個大年夜杯盤狼藉,父母聲嘶力竭的爭吵響徹腦海,周繼良是直接摔門回了部隊的,父母的各自為他好在他的內心碰撞,他并不知道他們最后的決定,他也不想知道。
關于結婚,周繼良是從沒想過的。長這么大,他身邊的人,不管親人還是朋友,都脫離不開軍人。上軍校進軍隊仿佛成了必經之路,一路上他都沒掙扎過,他麻木著,優秀著。
從一開始他爸就告訴他,說他和別人不一樣,說他是要往上爬的,要一輩子留在軍隊站穩腳跟,而不是當幾年兵磨練磨練后就離開轉業。
周繼良確實在往上爬,可他想站在高處的心境和他爸是不一樣的。他爸是個生來就崇尚權利地位的官迷,而他不是,他只不過是做一件事就想要盡量做到優秀。為了防止他爸的光環太大,他并沒像其他軍二代軍三代一樣去選擇捷徑,他走著普通人的路憑著自己的努力有了一定的位置。好多軍隊里的戰友,都是后來才知道他周繼良竟有個師級的父親。
他一直在走著他爸已預定好的道路,做著他爸引以為豪的成績。可關于結婚這件事,他卻生平第一次跟他爸說了不。
可他的不同意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軍服加身,骨子里正統的血脈讓他在涉及命令的事件有毫不動搖完全服從的天性。
兩千年的春天,他跟著他爸他媽與耿司令一家吃了頓飯。老耿家上上下下都對周繼良滿意的很,也就是在那頓飯上,兩家人將他與耿嫣然的婚事敲定在了同年秋天。
周繼良那時才明白,說不,并不是件隨心所欲的事。中間牽連的東西壓著他,讓他翻不過身也喘不過氣。嚴重的憋悶在那頓飯后不停的延續著。
那段時間他呆在軍隊,一次家都沒回。他猶如行尸走肉,他左右不了他的人生,他覺得,家不是家。越是接近婚期,那種感覺越是嚴重。
部隊里不管下屬還是上級得知他要結婚的消息都祝福著他,可周繼良寧愿不要那種祝福。
第一場夏雨過后,接到家里電話,說他媽病了。周繼良并沒當真,以為是他爸找借口讓他回家提前準備婚禮事宜,他沒聽完就掛了電話。
幾天后,他爸親自帶人來到部隊,把他押了回去。到了醫院看到床上瘦的皮包骨的母親,周繼良怨自己沒能早些回來。
周母是在一周后的凌晨安靜離開的,葬禮很簡單,周繼良捧著遺照紅著眼走在最前面。
周盡將發妻入了祖墳,妻子急病的離去讓他消瘦不少,這輩子他與這個女人沒太多感情,卻也成了一種習慣,在徹底失去后他才覺得他是虧欠她。他深深記得妻子臨終前的囑托。
周繼良知道他爸定是頂著很大的壓力私下里去取消了婚事,再也沒跟他提過,也再也沒逼他娶誰。
然而婚事的取消卻并沒讓周繼良與耿嫣然徹徹底底的毫無關聯。只有周家與耿家知道婚事是取消的。外人有的認為只是婚期推遲,畢竟周繼良的母親去世了,不宜辦大喜之事。有的認為倆人已私下里辦過手續有夫妻之實,畢竟雙方家都是有權勢的,不宜肆意鋪張。
所以,最后熟人提起周繼良或者耿嫣然,都能與彼此掛上關系。他們也都無法解釋,也不能一一解釋,便任由著去了。
在醫院大廳碰到的女人是耿嫣然的親妹妹耿娉婷。她自然是知道兩家的婚事名存實亡,但她已習慣了叫周繼良姐夫,也沒再改口。她的稱呼仿佛蝴蝶效應,讓周繼良花了點時間才跟齊致辰說明白事情原委。
他們并沒有先去樓上看新生兒,周繼良是直接拽著齊致辰回到了樓下車里,他是不想少年的心難受別扭著多一分鐘。
齊致辰窩在座椅里聽周繼良說了整件事。聽后他除了周繼良并沒已為人夫的愉悅之外,還有絲絲心疼,他心疼周繼良話里的某些無奈。
以前男人說他小,有些事不懂。現在他長大了些,可男人還說有些事他不懂。
“你說我不懂,”齊致辰笑笑:“那是你年齡比我大,永遠都大,估計我所有不懂的,就差在那十二年里了,沒得補了。”
周繼良輕輕拍了拍少年的側臉后打開車門:“你不懂沒關系,我懂就行了,走,上樓。”
病房外走廊就已有好些人在,都一大早來沾新生兒的喜氣。
周繼良的到來讓大家挺意外的,看到走在齊致辰身旁的男人,曲昊先開了口:“喲,周營長。”
周繼良擺擺手:“還營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