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那天,奶奶死在睡夢里。
她是和奶奶睡的,醒來時迷迷糊糊,只是覺得不對勁。
平日里奶奶總是很早很早起來,那天天都大亮了,奶奶一動不動地躺在她身邊。
她去推了推奶奶,奶奶一動不動。
還沒意識到什么,眼淚先涌出來。
她晃著奶奶僵硬的身子大叫,爸爸推門進來,她被擠到了一邊,很快屋子被哭聲淹沒。
岑冬青愣愣地呆在那里,淚水止不住地,她想起奶奶給她做的小衣服,奶奶不識字,問她“長命百歲”怎么寫,一針一線地縫在衣服上。
奶奶很勤勞的,平時從不見有什么病痛,怎么忽然就走了呢。
她不理解,也不接受。
但死亡是不可逆轉的事,奶奶已經僵硬了,衣服脫不下來,只能剪破。
媽媽從奶奶的柜子里找到了提前準備好的壽衣。
老人家早早準備好了面對死亡,體面地等候這一天。
她哭得打嗝,屋里坐了祭堂,全家都在忙喪事,沒人顧得上她。
堂屋放了木板停尸,火盆里燒著紙,祭奠的花圈擺在中間,跪拜的墊子鋪好,按照習俗,同村的人會前來吊唁。
奶奶生前的衣服被草草堆在院子里,大概是要燒掉。
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用朱紅色的筆在白色的喪紙上寫奶奶的名字。
奶奶是有名字的,她記得奶奶的名字是喬蘭芬。
但寫出來的卻是岑喬氏。
她哭著說我奶奶是有名字的。
可那些人不理她,她被攆出了門,大人們說,不要添亂。
她不像岑海清這個長孫需要守孝,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田壟上,光禿禿的土地枯黃衰敗。
生老病死,是很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