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李鶴然遞給他溫熱的桂圓蜂蜜茶,“你沒發現你在發抖嗎?這么熱的天,身上卻很冷。”
經李鶴然提醒,池峋才感受到滿臉的冷汗,低頭所見,胳膊上正汗毛倒立。他心悸起來,一片無邊無際的后怕籠罩著他。他不敢想,假如李鶴然沒有在那一刻出現把他帶走,他將會遭受怎樣的厄運,余生又將如何在黑暗的深淵里鑿光自愈。
避雨屋檐
“謝謝。”他接過茶,聲音微顫,暖意卻沁入掌心。接茶時,他才看清李鶴然的手。李鶴然人雖長得高,手卻纖細小巧,指甲修得很干凈。
“我給你講個笑話吧。”見池峋依舊一臉驚懼之色,李鶴然想逗他輕松一點。
“有一天呢,小明在河邊釣到一條魚。小明說,我要吃了你!”李鶴然故意用惡狠狠的語氣說道,說話之間露出潔白整齊的小牙。
好像珍珠。
池峋盯著他的牙,不敢將心里話說出來。
“魚說,不要啊可以放了我嗎?”李鶴然又轉成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還給魚配了專有的黏糊糊的小奶音。
“小明說,那我考你一個問題,答對我就放了你。”李鶴然說這些時兩顆不太明顯的虎牙小小的尖尖的。
他真的很像小貓,池峋想。一只小貓在講一只魚的故事。
“魚說,你考我吧考我吧。然后!”李鶴然頓了一下,臉上漸漸化出一個一觸即發的笑容,“它變成了烤魚。”
池峋一遍又一遍想著李鶴然講話時的小動作、小表情、小口音、小虎牙……
“怎么不笑啊?給點面子啊。”李鶴然有些著急。
池峋后知后覺,xiong腔里逸出發自肺腑的笑聲,手掩在額頭上,笑彎了腰。他并不覺得這個笑話好笑,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被李鶴然講出來就很好笑。
“你也愛籃球嗎?”等池峋笑夠了,李鶴然才問道。
池峋知道李鶴然是指他也去看別人打野球的事。
“嗯。”池峋點點頭,而后雙目迷離看向遠方,一些泣血的回憶牽動著他的神經,“不過這輩子都不會再打了。”
“為什么?”李鶴然想不通。
池峋臉色蒼白,嘴角翕動了下,終究宴山亭無法坦然講出那段過往。
“喜歡一件事,卻不能做,想想就好痛苦。”李鶴然憐恤道,察覺到池峋不愿提及放棄籃球的原因,便找別的話掩過去。
“很痛苦嗎?還好吧。”池峋聲音淡如薄酒。
“如果是我的話,會非常痛苦。就像貝多芬,那么熱愛音樂,卻失聰了。”
池峋覺得他比喻得很形象,聽得出神。
李鶴然卻以為池峋沒能理解他想表達的那種痛苦,于是繼續說道:
“說得再殘忍一點,這種痛苦就像你愛上了一個人,但是那個人永遠也不會愛上你。就是……愛而不得的感覺。”
池峋心底一顫,對這種痛苦有了具象的理解。
他突然領悟到在球鞋店第一眼看到李鶴然時,為什么會被強烈吸引。那種無法言說的引力物質,不是他清俊的相貌,而是他的熱烈、蓬勃的生命力、對自己內心高度的忠誠。李鶴然,是靠熱愛活著的人。
李鶴然單手握著一杯莓莓奶香吸,另一杯擱在腳邊。
“這杯奶茶給你家里人帶的?”他緊張到手心冒汗,沒話找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