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語氣,估計自家兒子籌謀這事已經日子不算短了,謝侯爺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起鹽商這事,難免有些擔憂,語氣沉了些:“人手可以隨你派遣,只是有一事,切莫傷及自身。”
謝清霖嗯了一聲,明白自己父親的憂慮,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圣人正值盛年,恰是最好的拿捏世家商賈亂象的最佳時候。
況且,他想到那個脆生生喊著他表兄的聲音,對他依賴萬分的眼神,謝清霖心頭就涌出一股子莫名的沖動來,他得替沈明珠把這些東西全都奪回來。
謝清霖不知道怎么在口頭上叫她不要再憂心,他也不懂得怎么能夠哄她開心,唯有親自去幫她拿回來,放到她手心里,才能叫他放心下來。
“什么時候出發?”背對著自家混小子,謝侯爺聲音中帶了些笑意,雖有擔憂,但既然選好了自己的路,那就讓他自己去走吧。
“應是夏日之后?!?/p>
將鎮紙擺放好,沈明珠匆匆寫完一封新的家書,看著信箋上那同某人一眼便能看出如出一轍的字跡,不由得嘆了口氣。
當初一心想學好,雖不得那人字跡的風骨,卻將那形學了個九成九,如今自己看起來都覺得有些無奈了。
“小姐,今個白日里您可真是厲害!幾句話說的那江夫人臉色都變了?!痹谝贿吺帐昂霉P墨的采荷看著自家小姐,不由得有幾分小得意,神采飛揚的說起中午的事。
嘆了口氣,沈明珠神色中有點惆悵,她抬頭看了看有些西斜的日頭,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也不知江南那邊,現下如何了?!?/p>
屋檐外頭滴答著雨聲,因著院子里種了些竹子,在雨中搖曳著,在這京城的春日里竟也有了幾分江南岸的景象。
看著自己手里頭新得的一間上好位置的鋪面,沈明珠臉上有幾分羞澀,又帶了點躍躍欲試。她學了這些時日,雖已小有心得,卻也沒有把握能擔得起這樣一間鋪面。
“娘親,這樣好的鋪面給我,萬一要是糟踐了,賠了銀錢,豈不可惜?”
一早上就被喊來,謝母從手中那幾個掙錢的鋪面里頭選了一個,說是要給她去練練手,不能光學不練。那成想這一出手,就是一個上好位置的鋪面。
謝母笑著看著自己這個乖女兒,溫聲說道:“這是什么話,銀錢這種東西,你母親可是不少。莫說是這一間鋪子賠了,就是你把這些鋪面全都賠進去,母親手里剩下的,也足夠給你陪送嫁妝了。”
沈明珠臉上帶了些羞紅,襯著她身上這件謝母給她新作的海棠紅的衣裳,更有了幾分明媚。
“娘親如今也會取笑我了。”
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謝母咧嘴一笑,“倘若你要是真遇到麻煩了,可以去問問你那個兄長,你別看娘親手下這些鋪子,真要是論的上銀錢頗豐的鋪面,還得是他以前的時候管過的那幾個?!?/p>
疑惑地皺了皺眉,沈明珠從沒聽過那人竟然還管過這些東西,頗覺得有幾分詫異。雖現在已不再是以經商為恥,但大多數文人才子、官宦士族,大多鮮少關心商鋪里頭的事。
見她神色帶了些疑惑,謝母沉吟了片刻,見左右無人,偷偷告訴沈明珠道:“當初我的嫁妝并不算豐厚,你父親謝侯爺的那個勞什子繼母,在外頭說的可難聽了。更是壓著家里頭,不給我們府邸里頭送銀錢。有的事你父親不能插手,到底是還是孝之一字壓死人?!?/p>
“你兄長那時候年歲還不大,就替我將能出手的東西都出掉,而后在京城里頭選好了位置,安插好人手。不過幾年,你母親我手里頭的銀錢就已經超過大多數后院婦人的陪嫁之錢了。”
沈明珠眉心一展,斂了斂神色,卻忽而想起往日里倒是從沒聽他給自己提過經商上面的事。就算江表兄給她講了那樣多,卻從沒聽站在一側的謝清霖同她說過一字。
果然,是覺得同她說不著嗎?
還是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想法,所以也憊懶同她講這些事嗎?
“兄長向來是孝順的?!卑肷?,沈明珠笑了,想起那人冷淡的神色,在心頭輕嘆了一下。
她又同謝母聊了會別的,看外頭雨點子小了,才辭行離開。
這邊沈明珠撐著傘,帶著謝母送的鋪面還有一些銀子,躊躇滿志的朝自己院子里走去。她要好好琢磨琢磨,到底弄個什么鋪子,才能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賺出銀錢來。
她手里捏著這邊薄薄的鋪面紙契,卻感覺自己拖著一份沉甸甸的期許,這是母親替她選好的最好的路。知曉她對自己手中沒有余錢、又不肯多拿謝家的東西,教她學會自己掙銀錢和體面,其中全是淳淳為女謀長遠的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