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格外溫和,沈明珠皺了皺眉,以為他是擔憂自己大呼小叫亂了府中規矩,她遠遠點了點頭,才道:“兄長這是著涼了,切莫再憂心,父親母親那邊我皆沒有驚動,請的郎中也是以前母親常喚的孫郎中。”
想了想他往日里說過的那些避嫌的規矩,不由得又加了句,“事發突然,我也是不得已才來到兄長臥房中。”
謝清霖有點哭笑不得,又見她遠遠坐著,忽而想到了他平日里說過的話,教她規矩的不正是自己嗎。又想到剛剛迷迷糊糊之際,少女側身坐在自己身畔手執帕子擦拭的模樣,只覺得心頭又是一陣火熱。
見他醒過來,趕巧那邊緊趕慢趕的湯藥已經遞了過來,沈明珠看著那小廝有點手忙腳亂的拿著滾燙的藥就端了過去,不由得嘆了口氣。
“去問問廚房里可備好清淡的粥了?跟著采荷,去我房里把那人參取了,加到粥里去。”
她先前問過孫郎中,人參等物不同此藥沖突,更是可以不起養身,加到粥米等物里剛好。
思路清晰的吩咐完,沈明珠親自過去端了那碗漆黑的藥汁,輕輕吹了幾下,放到手上覺察到那碗不燙了,這才遞到謝清霖的面前。
“不燙了。”
謝清霖從沒見過她這般毫不驚慌,將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的模樣,不由得有些癡了,深深的看了沈明珠一眼。
而沈明珠見他對著這碗黑漆漆的藥遲遲不肯喝,只以為他怕苦,不由得瞪了他一眼道:“兄長以前是怎么勸我喝藥的,怎得到了自己反而生怯了?”
這話倒像是以前的沈明珠會說的,整個人也鮮活了起來。
謝清霖怔忪的看著她,先前處理事情的口吻鎮定又平靜,甚至隱隱帶了些和他如出一轍魄力,叫人盡數聽從。而此時這一眼嬌嗔,反倒又叫他懷念起來了以前的她來。
他再度深深看了一眼沈明珠,沒有說話,乖乖喝下了那碗苦澀的藥。
這藥太過苦澀,他只覺得心里也沁滿了濃厚藥汁。
看著喝完藥乖乖躺好的謝清霖面色好了少許,不再過分潮紅了,沈明珠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只是粥加了人參,總歸又要多熬上一會才出的了藥效,只得坐在隔間的桌子上,拿了早上出門時候見得東西,思量著開家衣裳鋪子的事。
到底母親同父親還沒回來,這里總得有個人看著,沈明珠又在心底嘆了口氣,往日里兄長是極其不喜她到這里的,如今她在這里坐著到底有些心虛。
在榻上躺著的謝清霖也有些心神不寧,高熱雖已退了不少,卻仍舊有些難得脆弱,他有些想要同沈明珠說些什么,卻見她避嫌似得坐在外間,同他遠遠隔開了一個博古架。
那人的身形影影綽綽,卻又在他眼中格外的清晰,白皙的臉頰越發精致的眉眼,習慣用手敲著自己的膝上思量著事情,她思考的時候慣是皺了點眉頭。
她又在思考什么呢?謝清霖一時間有些琢磨不透了。
若是沒有生病的時候,他定然會把這種心思藏好,但現在不知道是不是燒糊涂了,他就是想同她說句話。
“先前有些糊涂,忘了問,郎中同那些藥錢是?”
思緒被打斷,沈明珠對上床榻上瞅著她的那雙漆黑的眸子,晃了下神,這是問她藥錢的事了。倒也沒多想,她從善如流答道:“先前母親給我鋪面的時候也許了不少本錢,今日出去買布料,還剩了不少,因著是急請的孫郎中,所以看診費多給了些。”
謝清霖聽她慢慢說著,也不拘話是什么,只覺得她就這樣講著話,心里就格外的舒暢,甚至沖淡了高熱帶來的頭暈。
“嗯。”
他極少生病,鮮少這般虛弱的躺著,一時間思緒反倒有些沉重,想要試著再說點什么,好叫沈明珠再理一下他,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沈明珠也沒有開口同他講話的想法,莫說現在他在病中,就連以前她老是愛纏著他聊會天,總也會得到句不算耐煩的話,索性什么也不說,就遠遠地坐著。
又過了一會子,松墨去催促過的加了人參的粥也好了,沈明珠有點憂心他粗手笨腳的,只得過去先試了試拿完之后不燙了,才遞給躺著的謝清霖,看他有些遲緩的喝完。
興許是藥效起來了,也可能是這碗熱粥的緣故,謝清霖只覺得身上除了一身的汗,不由得覺得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