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歲的程岳保養(yǎng)得當,就連額頭上也鮮有皺紋,頭發(fā)更是見不到一絲白發(fā),整個人精神很好,但眉目間卻又幾分慣于算計形成的陰鷙。
程岳身旁的女人嬌笑道:“兒媳婦初見公公,可是要敬茶的。”
那女人并非程栩的母親,而是程岳的某一任情人。
蘇慎玉本想隨便敬一個就走,卻沒想到,程岳命令了一句:“跪著敬。”
蘇慎玉的臉色變了。
程栩注意到這里僵掉的氣氛,連忙過來打圓場,對著他父親說:“爸,慎玉他身體最近不太舒服,就別……”
程岳抿了一口茶,陰鷙的眼神透過茶水氤氳形成的霧氣,直直射在蘇慎玉的臉上:“這是規(guī)矩。”
“可是爸……”
程岳對著兒子,姿態(tài)放得和藹了些:“阿栩,我知道你們辦了婚禮,也領(lǐng)了證,但那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形式罷了,今天你媳婦在我面前把禮數(shù)盡周全了,你們就算在我這兒過了明路,怎么樣?”
程栩猶豫了,那句“過了明路”戳中了他心里最隱秘的地方,于是他看向蘇慎玉,低聲勸道:
“慎玉,這其實也沒什么,我爸這人比較傳統(tǒng),老一輩的人不都這樣,我們做兒女的也得全了他們這副心意不是,你敬一杯茶,然后你今天下午氣我的事,我就當一筆勾銷了成嗎?”
--------------------
蘇慎玉望著這一老一少,忽然笑了起來。
他的笑顏最是好看,如同撥云見日,轉(zhuǎn)眼間就可抹去旁人心中的陰霾。
程栩以為蘇慎玉聽進了他的話,不由得心旌搖曳起來,又感到了一種隱秘的得意。
下一秒,卻聽見蘇慎玉的聲音清晰地響起:“你們真叫我惡心。”
話音落下,對面二人的臉色全變了。
蘇慎玉先轉(zhuǎn)向程栩,嘲笑道:“這就是你對我的愛嗎?可真讓人承受不住啊。”
程栩的臉色變得一陣紅一陣白,他張口想要辯解什么,卻徒盡所能皆發(fā)現(xiàn)無從辯解,只能保持著微張著嘴的姿勢,一副受傷的樣子。
蘇慎玉又轉(zhuǎn)向程岳:“我蘇慎玉這輩子,只跪天地,跪父母,您若是真讓我跪,只怕折了您的壽數(shù)。”
程岳冷哼一聲:“伶牙俐齒,你既嫁給程栩,難道不應(yīng)喚我一句父親?”
程岳轉(zhuǎn)動著手腕上的楠木手串,眼神更加陰鷙:“我年輕的時候,也有過不少情人,程栩的母親不是最得我心的,但確是我唯一娶過的女人,你知道為什么嗎?”他沒有讓蘇慎玉思考的意圖,而是繼續(xù)道:“因為她生下了我的繼承人。”
“而你這個小孩,本就沒有固寵的本事,還如此囂張跋扈,不尊重老人,蘇家可真是把你慣壞了。”
蘇慎玉直接懟了一句:“蘇家慣我是蘇家的本事,和程家又有何干系?”
程岳氣得指了他半天,終是冷哼了一聲,罵了一句:“冥頑不靈!”
這頓壽宴終究不歡而散,晚飯后,程栩的臉色不太好,他心中懷著某種無處消散的怒意,于是讓蘇慎玉一個人先回去。
蘇慎玉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走著走著就發(fā)現(xiàn),他似乎迷失了方向。
程家老宅白天看起來就甚是陰森,遮天蔽日的樹蔭遮擋住了陽光,到處都冷清清的。
而到了晚上,一絲光都透不進來的時候,層層疊疊的樹葉在頭頂就像是一個個鬼影,張牙舞爪地撲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