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栩兀自說得口嗨,可只有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腦補,他一直暗暗介懷,那時候他一心癡迷柳南初,竟然一次都沒碰過蘇慎玉,真是吃了好大的虧。不過這事除了他沒人知道,他還是能過過嘴癮,況且,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過過嘴癮。
他正一邊暢想著一邊口嗨著,把這輩子聽說的所有描述娼妓的詞都往蘇慎玉身上貼的時候——
他突然聽到了一聲巨響。
轉瞬之間,他就被一個巨物以極沉的重量壓在了地上,后腦勺也磕在了地板上。
足足幾秒鐘的頭暈眼花過后,程栩才意識到,奚衍宸推翻了桌子,桌子壓在了他身上。
他想要推開桌子站起身,從腰腹到大腿卻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好像有什么地方骨折了。
索性站不起來,程栩仰躺在地上,不怒反笑,洋洋得意道:“這就受不了了?讓你受不了的事情多了去了!從今往后的每一次,你一碰那個賤人,就會想起,他身體的哪處是我們觸碰過的,是我們舔舐過的,就連他那顆心,都裝過不知多少男人了,就這種水性楊花的人,你還把他當個寶?我都笑你頭上的綠帽……”
壓在程栩腿上的桌子被奚衍宸一把搬開,程栩以為奚衍宸聽進了他的話,大喜說道:“早這樣就對了嘛……”,話還沒說完,從小腿到腳腕處卻傳來一陣鉆心的劇痛。
程栩從來沒感受過如此劇痛,他那被桌子砸到骨裂的小腿,被奚衍宸踩在了腳下,重重地碾了半天。
“啊啊啊啊啊——”程栩瞪著雙眼尖叫著,他能感覺到,自己本就產生裂痕的腿骨被重力幾乎輾得粉碎,除了滔天的痛覺,他幾乎都要感受不到雙腿的存在了,他整個人都要灰飛煙滅瀕臨升天了。
咖啡店老板不敢拉架,在一旁悄悄叫了救護車。
救護車來的時候,程栩身上已經一塊好肉也無了,從他的臉到他的胳膊到肚腹,到處都是紅腫和瘀血。
可最嚴重的還是他的腿骨,近乎粉碎性骨折,護士說,他的腿腳很有可能再也無法恢復正常了。
咖啡店老板在一旁悄悄打量著奚衍宸,仿佛是錯覺一般,他覺得他綠色的眼睛有些發紅。
他開始是打算一并報警的,但害怕這人直接怒極把他的店砸了,愣是沒敢報警。
奚衍宸坐在原位置,手旁已經打包好的糕點已經冷了,他低著頭,幾乎抑制不住洶涌的情緒。
他根本不是程栩所說的那樣,會因為心上人在遇見他之前所托非人,就質疑心上人的不純潔。
貞潔不過是世人給予的枷鎖。
固執于此,執念于此,才是把自己套牢進了枷鎖之中。
他從不在意這些事情,他不在意他過去有過誰,他只在意他未來陪伴他的幾十年。
可他,不能不在意,蘇慎玉過去受的委屈。
他心愛的人曾在孤身一人時,受了那么多的苦難和委屈,流過那么多悲傷的淚水,那些加害者怎么可以這樣做?怎么可以這樣做?
他終于明白,蘇慎玉身上始終存在的矛盾感是來自于何方了。
蘇慎玉明明出身優渥,卻過于謹慎,很多時候又很膽小,他的身上又有一種割裂般的自卑感,讓他不相信任何人能夠毫無保留地愛他。
因為,當他把真心交出去的時候,那些人是如何做的呢?那些人將它踩在泥里,重重碾碎,又嬉笑著離去。
久而久之,他就什么也不相信了。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從小被千嬌萬寵長大的蘇慎玉,會因為窗臺上擺放的一支玫瑰就會開心一整天。
為什么曾經一點酒也喝不了的他,如今卻能數杯不醉。
奚衍宸捂著自己的心臟,只覺得從外側的xiong膛到內里柔軟的心臟,都被人活生生剖出了一個大口子,呼呼漏風。
他眼前開始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