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棠的臉色驟變,心中僅存的一絲僥幸被徹底擊碎。
陸奕辰知道的,遠比她猜測的還要多!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眼圈倏地一紅,淚水迅速盈滿眼眶。
她肩膀垮塌下來,帶著哭腔:“奕辰你聽我說,我,我也是有苦衷的!再說,再說我現(xiàn)在和他早就斷了!真的斷了!”
她急切地想抓住兒子的衣袖尋求一絲寬恕。
陸奕辰卻猛地甩開了她的手,動作決絕。
他的目光越過她,仿佛穿透了時光,回到了那個充斥著饑餓和隱秘恥辱的鄉(xiāng)下老屋。
那時他不過十四五歲,父親陸正剛被送去首都深造。夏海棠帶著他住在鄉(xiāng)下老家。
大伯陸正業(yè),那個父親口中敦厚可靠的長兄,總會“適時”地出現(xiàn),拎著兩斤珍貴的白面,或是背來一袋救命的玉米面。
在那個普遍饑餓的年代,這些糧食如同恩賜。少年陸奕辰曾天真地以為,大伯是頂天立地的依靠。
直到那一天。陸正業(yè)拎著一條肥厚的豬肉上門,寬厚的肥膘在陽光下白得晃眼,粉嫩的瘦肉散發(fā)著誘人的光澤。
夏海棠像往常一樣,打發(fā)他:“奕辰,快去挖點野菜,晚上咱們包餃子吃?!?/p>
他滿心歡喜地出門,卻半路發(fā)現(xiàn)忘了帶鐮刀。
當他匆匆折返,剛走到虛掩的隔壁房門時,一陣壓抑又古怪的呻吟聲鉆入耳朵。
是母親夏海棠的聲音,帶著一種他從未聽過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痛苦與沉溺。他鬼使神差地靠近,透過門縫,看見了讓他終生作嘔的一幕:
床上,兩具白花花的身體像野獸般糾纏在一起。
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死死捂住嘴才沒吐出來。
踉蹌后退時,清晰地聽到陸正業(yè)粗重的喘息和話語:
“海棠,你好生歇著,下次想吃啥,哥給你弄…”
那天他是怎么走出去的,記憶已經(jīng)模糊。
只記得天黑透才回家,桌上那碗香氣撲鼻的豬肉餃子,此刻卻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腥臊。
他看也沒看,徑直走到水缸邊,舀起一瓢冰冷的涼水,狠狠灌了下去,然后一頭扎進自己冰冷的被窩。
從那以后,陸奕辰看夏海棠的眼神徹底變了。
只是他本就寡言,這層冰冷的疏離被沉默包裹著,夏海棠竟遲鈍地未曾察覺。
直到他參加工作的調(diào)令下來,夏海棠成了最后一個知道消息的人,她才驚覺,母子之間早已橫亙著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
此刻,夏海棠看著陸奕辰。
他薄唇緊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下頜線緊繃,周身散發(fā)著拒人千里的寒氣,顯然一個字都不想再聽她說。
夏海棠心知肚明,再糾纏只會讓他更厭惡。
她絕望地垂下頭,“奕辰,你也知道,那些年有多難,你爸一個人根本撐不起這個家。
你爺爺奶奶又都不在,我一個女人,沒工作,沒門路…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餓死啊…”
陸奕辰冷哼一聲,一臉的輕蔑:“呵。我不是三歲小孩了,夏海棠。收起你那套說辭。出去?!?/p>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決絕,“放心,你那點齷齪事,我嫌臟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