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兩銀子。
雪花花的銀錠,就在晨光下,被楊老六托在掌心,晃得人眼暈。
空地上,一百多號新兵舊卒,呼吸聲都變得粗重。
人群死寂,落針可聞。
每個人都在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掃視著身邊的同袍。
曾經(jīng)在白登山大營里稱兄道弟的情分,在這一刻,變得比紙還薄。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瘋狂滋長。
誰昨天抱怨過伙食?誰私下里罵過那個新來的秦把總心狠手辣?
十兩銀子,足夠一個軍戶家庭,舒舒服服地過上兩年。
也足夠買一條人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楊老六臉上的笑容,愈發(fā)和善,可那笑容背后,卻透著一股子不耐煩的陰冷。
終于,一個尖嘴猴腮的軍卒,按捺不住心里的貪婪,從隊列里擠了出來。
“我!我揭發(fā)!”他指著隊伍角落里一個身材干瘦,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漢子,聲音尖利。
“就是他!王二麻子!我昨夜親耳聽見,他罵秦把總是殺人不眨眼的閻王!還說……還說早晚要回白登山,跟張百總告狀!”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地射向那個叫王二麻子的軍卒。
王二麻子渾身一抖,臉漲成了豬肝色,連連擺手,結(jié)結(jié)巴巴地辯解。
“我……我沒有!你……你血口噴人!”
“我怎么就血口噴人了?”那尖嘴猴腮的軍卒一臉得意,仿佛那十兩銀子已經(jīng)揣進(jìn)了自己懷里。
楊老六笑瞇瞇地走上前,拍了拍那尖嘴猴腮的肩膀。
“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啊?”
“回……回楊管隊,小的叫錢三。”
“錢三。”楊老六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說你親耳聽見,可有旁人作證?”
錢三一愣,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
“當(dāng)時……當(dāng)時就我們兩個在茅廁,沒……沒旁人。”
“哦?”楊老六的語調(diào)拖得長長的,“就你們兩個啊……”
他臉上的笑容未變,可錢三卻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慌。
就在此時,隊列中又走出來一人。
這人相貌平平,身材中等,是那種丟進(jìn)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來的普通角色。
他先是對著楊老六躬身一拜,才不卑不亢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