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雮塵珠?有了這東西,你們扎格馬拉一族身上的詛咒就能解開了?”
根據扎格拉瑪族的記載,雮塵珠是一顆像極了人眼的寶珠,格薩爾王曾在與魔國的戰斗中親眼見過雮塵珠,《降魔經》中說,“魔眼”從瞳到目,一一具備,且眼下有瞼。
陳玉樓狐疑地盯著手中青底白斑的“玉石”,一會兒避著光看,一會兒迎著光看,看來看去硬是沒看出章法來,別的不說,他這一身鑒寶的本事在江湖上名聲赫赫,連他都看不出來材質的明器,這世間可謂是絕無僅有,光是這一條,就足見手中的東西的確不簡單。
“是扎格拉瑪族!”
老洋人說著一把將雮塵珠從陳玉樓手里奪了回來,陳玉樓咂摸咂摸嘴,余光瞟了一眼被一分兩半的獻王頭顱——獻王一番心血,不惜以舉國之力修建“神仙寶穴”,到頭來卻是個死無全尸的下場,看如今這架勢,段水歧不拿他的腦殼當尿壺就是好的了,真真是機關算盡枉留仙,竹籃打水一場空!
鷓鴣哨蹉跎半生,無一日不惦記雮塵珠的下落,而今見了真物,卻覺得恍如隔世。此次全憑眾人在蟲谷生死苦戰,他們才終于找到雮塵珠,明日入了昆侖神宮,又有誰知吉兇如何?想起這些,他就覺得xiong口緊繃繃的,提著的那一口氣始終難以完全放下。
“陳兄有所不知,搬山下墓尋珠,一找就是千年,皆因我門派中人身帶金血奇疾,壽數難長。在下幸得青囊派前輩提點,這才得知只有將雮塵珠供奉入昆侖山深處的神宮中,我族人身上的詛咒才能解開。”
凡是盜墓的就沒有怕鬼的,因此對鷓鴣哨口中的“詛咒”之說,陳玉樓和羅老歪多少都有些不信,更何況羅老歪一開始就壓根沒看上“雮塵珠”——什么玩意兒?質地灰溜溜毛乎乎的,連塊青玉都不如,獻王墓大破,眼下谷底到處都是狗頭金,他才不稀罕一塊破石頭,他在意的是鷓鴣哨左右逢源,在青囊派連吃帶拿。
“還是鷓鴣哨兄弟有福氣啊,上有江湖前輩提拔,下有紅粉佳人在側,哥哥羨慕啊,羨慕!”
羅老歪說著用槍托扶了扶眼罩,喜氣洋洋的臉上露出些不懷好意的神情,鷓鴣哨見此連忙調轉話頭,道:“此次入蟲谷,多虧二位兄弟襄助,只可惜我等還要趁大雪封山前進入昆侖神宮,因此不可久留,等仙兒身上的毒退了,我們就要起行回玉樹宮了。”
驚聞鷓鴣哨這就要走,陳玉樓不禁心中抱憾,他是真拿鷓鴣哨當兄弟,只可惜時逢亂世,他倆總沒個安定相聚的時候。
“兄弟何必如此來去匆匆?段掌宮還邀在下去山中找兩個風水寶穴呢,左不過封神醫如今也是歇著,不如你我一同去?”
段水歧記仇不假,卻也的確算得上是翩翩君子,蟲谷中風水大改,他邀著陳玉樓是準備在谷中為金元子和融星火這一對枉死在此的師兄弟尋個好歸處,由此可見,他已經放下了心中的執念,準備終結自己幾十年苦澀的記憶。
“陳兄一番好意,兄弟心領了,段掌宮乃重情重義之輩,在下也代同門前輩謝過段掌宮和陳總把頭的恩德。只是段掌宮每每見我都心中不悅,我身為晚輩理當避嫌。再者說,陳兄精通風水堪輿之術,我對此一竅不通,想必也幫不上陳兄,倒不如去照顧仙兒。”
鷓鴣哨這話雖糙卻也在理,陳玉樓見此也并未再勸,只是孤身跟著段水歧去山中看勢。蟲谷經此巨變,谷中風水可謂是天翻地覆,原本郁郁蔥蔥的古木倒塌了大片,地動后植被更是被掀了個底朝天,不少地方露出了地底的黃土。初入蟲谷時,陳玉樓苦于看不清此地的風水局勢,如今卻都大變樣了:深潭成谷,活水枯竭,天風重入,瘴氣消弭,鐘靈毓秀的山谷終于露出了天造地設的本來模樣。
站在山巔俯視整片蟲谷,陳玉樓啞然失笑,側身對一旁的段水歧道:“天地因果如何能欺?獻王費盡心思,不惜逆天而行,強行更改蟲谷的風水也要給自己造出一處神仙穴,待他的墓被破后,谷中地勢大改,竟生生造出兩處風水寶穴,妙哉妙哉,由此可見,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啊!”
自從獻王墓被破,蟲谷中可謂是熱鬧非凡,羅老歪一言九鼎說話算話,真讓滇軍領著流民進入了谷中,給他們分地分糧,不過兩日的功夫,百姓們便開始墾荒開地,到處一片興興向榮之景。張門治和丘門星忙著教導百姓什么可以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時候打獵什么時候種地,什么樹能砍什么樹不能砍,忙的熱火朝天。
滇軍大部分還在枯潭中撿明器,段水歧說話算話,連獻王墓里的一個銅錢都不要,只到處物色綠春宮的新址。被羅老歪新募來的民兵跟著工兵一起開拓水道,砍樹修路,看樣子不出幾年,曾經被滇民視為禁地的蟲谷就會成為亂世中的一片桃源。
封門仙的傷也好得很快,說到底,青囊派根本沒有把區區尸毒放在眼里,不過幾天的功夫她便能跑能跳,還嚷著要和楚門羽一起去谷中打獵,鷓鴣哨拗她不過,只能跟她一起去,一行人獵了不少野豬野鹿回來,加上雨后冒出來的蘑菇,正好做成一桌豐盛的踐行飯。
迎客的酒和送客的酒雖然一樣,可倒進嘴里卻又是不同的風味。眼下時局動亂,羅老歪撥了一隊滇軍精銳,準備護送眾人直到云南邊境,陳玉樓實在是舍不得鷓鴣哨,于是準備一路隨行,而段水歧則是神神秘秘地將一封書信交給了封門仙,叮囑她一定要親自當面送給祿豐市沈氏當鋪的掌柜。
臨別在即,千言萬語最終也只能化作一句“珍重”,車馬緩緩起行,過客終于離開了,段水歧和羅老歪送別了眾人,又回到蟲谷繼續耕耘,撿明器的撿明器,開地基的開基地。
“我決定了,老子就在云南不走了!中原混戰,各憑本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老子就要試試看,我這么一個打小就餓肚子的窮小子,究竟能走多遠!”
羅老歪站在蟲谷的新山巔,見天高地闊,風起云涌,心中不禁豪情萬丈,而面對羅老歪的雄心壯志,段水歧選擇冷眼旁觀,他的心里從來沒有權利更迭的潮起潮落,他只知道自己終于完成了云水衣的囑托,也完成了對自己的承諾,等綠春宮搬入蟲谷,他這一生的使命和誓言,就算是都完成了。
有陳玉樓相伴,回程的路輕松了不少,封門仙大病初愈精神抖擻,鷓鴣哨也跟著開心不少。滇軍開路,眾人一路暢通無阻,到了祿豐市,封門仙很快就找到了當地的沈氏當鋪,她早就好奇段水歧的書信中究竟說了什么,可她萬萬沒想到,信里的內容居然和她有關。
封門仙在獻王墓里誤中尸毒,好在蟲谷中的木蓕專治尸毒,現在她身上的毒性已經被拔出了。可她體質特殊,中了尸毒陰上加陰,除了解毒以外,還要內服布藥,外用湯泉,才可固本培元。因此段水歧在給沈氏的信中特意叮囑,要讓封門仙在離開滇境之前,在有天然溫泉的地方歇上幾天,同時服用龜鹿二仙膠,如此才算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