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溫然啊,果然和老章說的一樣……”吳因的目光一直落在溫然臉上,笑了笑,“上次我趕回家的時候你和昀遲已經走了,我還和老章講,哪天再把你們約到家里吃頓飯呢。來,我們去辦公室聊?!?/p>
“好。”
半路上不斷有人對吳因點頭問好:“副院長?!眳且蛞灰活h首回應,推開辦公室門,請溫然進去。
又是一面掛滿照片的墻,吳因給溫然倒了杯水,見他在看相片,便指著其中一張道:“你看,這是舒茴剛進樂團的時候,那會兒她還沒畢業呢?!?/p>
而溫然只看著同在一張照片上李輕晚的臉,指了指,用很平常的語氣:“這是李輕晚嗎?上次章老師和我提到過。”
“對,是她?!眳且蚩戳丝礈厝?,卻沒有提起他與李輕晚相像的話題,“那一屆的首都音樂學院,真的出了好多優秀的琴手,像舒茴,還有輕晚,他們每一場排練和正式演奏的視頻,我都一個不落地特意存著?,F在想來,真是懷念那時候。”
她將水遞給溫然,朝辦公桌走:“我給你看看他們全團第一次正式登臺演奏的視頻?!?/p>
溫然捧著水杯跟過去,吳因從抽屜里拿出一只u盤插到電腦上,打開文件夾,找到視頻點開。
近二十五年前的視頻,應該是劇院自己錄制的,偏紀錄片形式,畫質模糊,音質也不算好,但仍能看出每個人臉上專注的表情。悠揚合奏聲中,溫然看著李輕晚,那時的她年輕至極,演奏時周身仿佛有風起。
鏡頭緩緩轉動至觀眾席,拉近,溫然頓時一愣——溫寧淵。
他坐在第二排,認真地看向演奏臺,似乎微微笑著,溫柔又欣賞的神色。
只停留了兩三秒,鏡頭再次轉開,溫然問:“我父親以前也會來聽嗎?”
“嗯,和舒茴結婚之前寧淵經常來,舒茴不上臺的幾次也能見到他,不過婚后就沒有再來過了,我們當時還開玩笑說他是害羞了?!眳且蚧貞浿耙婚_始大家都不知道他和舒茴是一對,結果突然宣布要結婚,我們都很吃驚。”
溫然回想溫寧淵的淡笑,這樣畫質不佳的視頻里都能看出他流露的愛意,但為什么,自己卻從未見他對陳舒茴有過這種表情,總是溫和又尊重的,然而無法感受到愛。
“我媽……和李輕晚的關系好嗎?”溫然遲疑而謹慎地問。
“算不上好吧,在我看來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也從沒有聽說她們有什么矛盾。”
篤篤篤,有人敲門來送文件,吳因將視頻暫停。溫然于是把杯子里的水喝光,向她道別:“那我先不打擾了,謝謝您抽時間和我聊天?!?/p>
“不會的?!眳且蜃⒁曋?,幾乎有些慈愛的神情,“應該說謝謝你陪我回憶那些時候,我和有些人也確實太久沒能再見了?!?/p>
晚上,溫然將模型從箱子里拿出來,輕輕放在書桌上,坐下來安靜地欣賞。他這一周過得堪稱渾渾噩噩,拼命想找到關于李輕晚的消息,卻一無所獲。
溫然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為與李輕晚的錯過而遺憾難過,為她的失蹤而提心吊膽,為找不到任何線索而焦灼急躁,但今天和吳因交流過后,他突然平靜了一些。
他覺得自己應該高興的,他有媽媽了,并且還有很多人惦記、想念著她。
一定會有機會再見到媽媽的,溫然這樣告訴自己,他開始產生期待。
過去的人生里實在太缺乏有期望和盼頭的事,現在終于有了。溫然不去猜測自己為什么從出生起就流落孤兒院,都沒關系,他知道那一定不是李輕晚的本意,她明明那么想念自己,千叮嚀萬囑咐地讓自己等她。
所以一定要繼續等下去、找下去,哪怕晚了十年。
溫然拿起手機,找了好幾個角度才為模型拍下一張完美的照片,猶豫片刻,他將照片發給顧昀遲,并配文:又在仔細欣賞[微笑][玫瑰][握手]
從上周六顧昀遲離開后,溫然沒有再主動發起過聊天,他甚至都不太敢把模型拿出來,總擔心下一秒陳舒茴就會推門而進,盡管他知道陳舒茴不會對模型做什么,因為是顧昀遲送的,她輕視自己,卻終歸忌憚顧昀遲。
今天不打算忍耐了,想正大光明地觀賞模型,想找顧昀遲說話,哪怕不會被回復。
他已經無法再像過去那樣蒙昧地對陳舒茴言聽計從,一味的順服并不會為他帶來任何母愛、關懷,只有無數冰冷的警告與破壞,不停逼迫他降低底線,成為毫無自主意識的木偶。
溫然不愿成為木偶。
過去近二十分鐘,手機收到新消息,正在做題的溫然立刻放下筆拿起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