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姨還在房間里休息,溫然沒打擾她,輕輕關上大門,徑直走到花園門外,一輛白色私家車停在那里。
駕駛座上是陳舒茴,溫然拉開副駕駛車門坐進去,把書包放在腳下,模型放在腿上,接著系好安全帶。
誰也沒有說話,車子開動。溫然回頭看向那棟住了大半年的別墅,奇怪的并無任何感慨和情緒,就好像只是看書時翻了一頁那樣沒有波動。
車開出大道,天有些陰沉,傍晚也許會下雨。
進入市區,又駛出市區,一個多小時后,在車輪滾上城郊道路時,陳舒茴的手機開始響,溫睿打來的,陳舒茴不接,他便連著打了四五個,最后終于放棄。
停了沒幾秒,溫然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屏幕上是溫睿的名字。
溫然按下接通和免提,溫睿吼得整個手機都在顫:“陳舒茴,你他媽真的瘋了是不是!到底要害多少人你們才滿意啊?!”
“哥。”溫然叫他。
“你現在在哪,告訴我位置!”
“我要走了。”
“他們怎么可能放你走,你現在在哪?!”
“哥。”溫然又叫了他一聲,卻沒再說別的話,掛斷電話,把手機調成靜音放回口袋。
天已沉沉地暗下來,溫然的食指指腹摩挲著模型箱側邊拐角,突然開口:“你是不是也后悔過,在顧崇澤和爸爸之間做出的選擇。”
陳舒茴猛踩了一腳剎車,轉過頭看著他。
溫然卻只是低頭注視腿上的模型:“你對爸爸是有感情的吧,不然不會生下溫然,不會因為被背叛而怨恨。顧崇澤也看出來了,所以他要除掉爸爸,不是悄無聲息地處理,而是告訴你溫寧淵出軌了,讓你自己做選擇,把這件事變成你的決定和責任。”
到這個時候再追究溫然是如何知道這些,已經太晚,陳舒茴收回目光,重新踩下油門,寒聲道:“他不該死嗎。”
“就是這樣,你在每次感到后悔的時候就會一遍遍告訴自己溫寧淵該死,你做得沒錯。即使你曾經有過一些懷疑,但一切已經發生,回不了頭,你只有不停給自己洗腦,逼自己承認這樣是對的,你沒有選錯路。”
溫然將頭抬起來一點,語氣很平和:“爸爸愛看書,他看書時偶爾會隨手在空白的地方寫一句短短的日記,你大概從沒注意到,他走的時候你那么恨他,當然也不會仔細整理和查看他的遺物。”
“這幾天我翻遍書房和雜物間的所有書,找到了他寫過的一段日記,日期是快十八年前。”溫然將那段話背出來,“昨晚應酬時碰到首席夫婦和輕晚,順路送他們回房間,從他們口中才得知舒茴又拿了獎,怪我這段時間太忙,都忘記關心。輕晚與我握手道別,她一如既往坦蕩得不近人情,我卻覺得高興,因為放下了太久,再見她只仿佛是朋友。”
陳舒茴的身體一僵,隨后肩膀和手臂忽然顫抖起來,十指緊緊抓著方向盤。
“我真的是溫寧淵的私生子嗎。”溫然像在問自己,又像在問她。
沒有應答,路燈光飛速閃過車內,陳舒茴的xiong口劇烈起伏著。
半小時后,車子在一處小碼頭停下,溫然解開安全帶,背上書包,抱著模型推門下車。
幾盞路燈慘淡亮著,所有漁船泊在岸邊,在海波中輕輕搖晃,只有最前方停著兩艘快艇,一艘較大,另一艘小一點,三個高大的alpha正站在登船處。
溫然看了幾秒,突然轉身將懷里的模型放到駕駛座上,又摘下書包把電腦拿出來也放在座位上,說:“這些不帶了,路上不方便。”
陳舒茴一手按在車前蓋,幾乎站不住的樣子,呼吸也急。
重新背好書包,溫然走向登船處,走到一半,他聽見陳舒茴有些哆嗦地叫了一聲:“溫然。”
溫然回頭看,模糊中見陳舒茴雙手垂在身側,她似乎張了張嘴,最終卻沒有再發出聲音。
垂下眼,溫然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邁上快艇。一個alpha跟著上來,另外兩個alpha上了一旁的小快艇。
發動機啟動,快艇轉了個頭,劈開白浪迅速駛向大海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