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玠抿唇,目光越過蘇妙漪,看向那從里間走出來、手里還捏著刻刀的老熟人——
凌長風睡眼惺忪,臉上還印著灰屑,一邊打哈欠一邊問,“這容玠到底是哪朝哪代的大儒,文集這么好賣……”
話音戛然而止。
凌長風盯著容玠的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半晌才確認自己沒有看花眼,“你,你怎么……”
容玠也看著凌長風,薄唇緊抿,臉上沒有一絲神情。
——那賣蒸餅的攤販說,是個年輕娘子雇他扮作凌公子爹娘的舊友,替他結清玉川樓的那本糊涂賬。
——肯舍得下這種血本的,想來定是那凌公子從前的姘頭吧。
那一夜小廝回稟的話,就如同濺落在容玠心上的一點火星。雖轉瞬即滅,可卻油煎火燎了幾日,總是隱隱地不舒坦。沒成想此刻在知微堂親眼看見了凌長風,那點火星竟又有死灰復燃、燎原之勢……
恰似那日在繡坊外,看見蘇妙漪身穿嫁衣與凌長風言笑晏晏時的心情。
容玠輕笑一聲,笑意不達眼底。他望著凌長風,話卻是對蘇妙漪說的,“原來你不是只做賺錢的生意,也會收些破爛廢物。”
凌長風瞳孔震顫,“你說誰是破爛……”
“是啊。”
蘇妙漪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他,陰陽怪氣地對著容玠嘲諷道,“否則怎么會刻印你的文集?凌長風再怎么無用,也吃不窮我的家底,倒是你容大公子,出個文集就能生生叫我傾家蕩產!”
容玠語調極冷,“我一早告訴過你,貪而忘止,必遭災殃。”
蘇妙漪聽到災殃二字便變了臉色,“這分明就是你招來的人禍……”
“今日不過是叫你失了些蠅頭小利。”
容玠打斷了她,“若你再不安分,那我會讓你連同你的知微堂,一起從臨安城消失。”
語畢,容玠拂袖離開。
“他以為自己是誰?”
蘇妙漪站在原地,氣得夠嗆。
“就是……他以為自己是誰!”
凌長風也忿忿不平地湊了上來,難得又與蘇妙漪達成了同一戰線,“還讓我們消失?老子當年在汴京城最猖狂的時候也沒說過這種話!他以為自己是什么皇親國戚、達官顯貴嗎?”
說著,他撩了一下額前碎發,皺眉,“所以他到底是誰啊?”
蘇安安:“……他是扶陽縣主的兒子。”
“……”
凌長風的表情霎時變得精彩紛呈,半晌才擠出一個笑,“哦豁,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