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奚低垂了眼,不敢抬頭看容玠。
正如他那日在玉川樓所說,他的厭食之癥的確是因扶陽縣主與容云暮的感情而起。可卻并非因為惡心和怨恨,而是因為自責和內疚。
這些年他總是在想,若非他幼時總纏著大伯母,在大伯母身邊貪戀母親的溫暖,那他父親就不會日日都要與大伯母見面,二人也不會逐漸生出那些不該有的情意……
從那之后,他就失去了溫柔持重的兄長,也刻意疏遠了大伯母,對父親更是心生怨懟。
肩上忽地一沉,容奚回過神,抬眼就見容玠將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可你沒有錯,你沒有做錯過任何事。”
容玠輕輕攥了攥他的肩膀,嗓音依舊平淡,可語調里卻恢復了一絲從前的溫和,“錯的是兄長。所以以后開心些,不要再因為兄長的錯,懲罰自己。”
容奚怔怔地望著容玠,半晌才啞著嗓音應了一聲,“……好。”
“聽說那位通判大人在獄中認了罪,說仿造小報散播容氏謠言,也是他指使的……”
知微堂的刻印間里,顧玉映一邊翻看著剛做出來的新書,一邊與蘇妙漪閑談。
“你信么?”
蘇妙漪笑了笑,“反正我是不信。”
顧玉映若有所思,“是啊,若全是這位通判大人指使的,那武娘子便不必在這個關頭離開玉川樓了。”
蘇妙漪手頭的動作一頓,詫異地直起身,看向顧玉映,“武娘子走了?”
自從沒了鄭五兒,蘇妙漪知曉臨安城大小消息的速度還是比從前慢了一些。
顧玉映點點頭,“我也是聽府學里那些人說的。武娘子昨夜就收拾細軟離開了臨安。她這一走,玉川樓怕是就再無昔日風光了……”
頓了頓,她忽地想起什么,“對了,聽說玉川樓已經暗中放出消息,想將鋪子轉讓出去,找人接盤。”
“……”
見蘇妙漪忽然表情有異、沉默不語,顧玉映不解地,“怎么了?”
“你說……”
蘇妙漪抬眼看向顧玉映,眼里亮晶晶地,“要是我將玉川樓盤下來……怎么樣?”
顧玉映失笑道,“開什么玩笑,你不打算賣書,也想改行做酒樓了?”
蘇妙漪仍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顧玉映。
顧玉映臉上的戲謔之色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鄭重和錯愕,“……你來真的?”
蘇妙漪掀唇一笑,當即放下手里的東西,轉頭就往樓上跑,腳步矯健得不像個剛挨了十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