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漪看也沒看傅舟,眸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條凳上奄奄一息、沒了聲響的鄭五兒,眼底仿佛都被那抹血色浸得通紅,“他是鄭五兒……是我們知微堂的鄭五兒……”
“瘋言瘋語,不知所云!”
傅舟無動于衷,仍是扣著她。
一步之遙的距離,蘇妙漪卻是拼盡全力也再無法靠近半步,只能眼睜睜看著鄭五兒身上暈開的血色越來越深……
和那日他從知微堂外離開時,身上披著那件銀紅披風一樣濃烈,一樣刺眼。
蘇妙漪咬牙,忽地從袖中拔出了那把隨身攜帶的妝刀,手腕一翻,妝刀便在傅舟的手腕上狠狠一劃。
傅舟吃痛,驀然松開了手。
可就在蘇妙漪掙脫他,撲到條凳邊的一剎那,執刑的棍杖忽然就停了下來。
“……”
蘇妙漪身形一僵。
她怔怔地望著那兩個衙役放下棍杖,望著他們轉身離開,望著他們走向捂著手上傷口的傅舟,拱手復命。
耳畔萬籟俱寂,只余他們清晰冷漠的聲音。
“大人,杖殺之刑已畢。”
杖殺之刑已畢……
已畢……
蘇妙漪瞳孔震顫,臉色煞白。
她有些恍惚地收回視線,看向那近在咫尺的少年,顫抖著伸出手,手指觸碰到了少年額前凌亂垂落的發絲。
那一瞬間,驚懼、恐慌、懊悔就如洶涌浪潮般,朝她席卷而來。可隱隱的,卻還摻著幾分僥幸。
或許,真的是她看錯了呢?
或許,那句“我不是劉其名”,不過是一個兇徒臨死前的胡言亂語……
鄭五兒怎么可能出現在這兒,怎么可能被當做劉其名?而從頭到尾竟沒有一個人發現?!
抱著這樣的期待,蘇妙漪心一橫,終于將那少年面前的發絲撩開——
沒有意外,也沒有驚喜。
一顆心無聲地落了地,在地上砸得血肉狼藉。
從前在她面前會笑會鬧會耍小聰明的一雙眼睛,空洞而渙散地望著前方,再無往日靈動,只余沉沉死氣……
“名兒!”
蘇妙漪耳畔的嗡鳴聲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身后越來越近的嚎啕聲。
一股力道襲來,將她從條凳邊推開。
她跌坐在地,轉眼就見劉氏夫婦和劉家的下人蜂擁而上,圍在死不瞑目的鄭五兒身邊,一口一個“名兒”,一口一個“我可憐的兒啊”,然而干嚎了許久,卻不見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