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淡色云水紋影青色長袍,除了頭上玉冠,周身一件配飾也無。然而愈是這樣的簡單素樸,愈是凸顯出他一身殺伐的脛骨,像一柄泛著寒光的鋒刃。
這不是陰魂不散的封令鐸又是誰?
周遭沉寂了一息,封令鐸兀自撩袍下了車,徑直朝著門前的姚月娥而去。
“你是?”齊猛敏銳地察覺到來者不善,張臂將姚月娥擋在身后,一身精壯的肌肉繃緊,目光沉沉地逼向來人。
封令鐸卻根本沒有接話的意思,他往旁邊避讓一步,就在齊猛出手要攔的同時,兩名侍衛先發制人,以刀柄將齊猛擋開。
齊猛心頭火起,正要出手回擊,卻聽身后傳來姚月娥喝止的聲音。她臉色并不太好地盯住封令鐸,沉聲對齊猛道:“下去吧,我沒事。”
齊猛甩開侍衛的桎梏,將信將疑地看了眼兩人落在彼此身上,針鋒相對的目光,并不挪動腳步。
“齊猛,”姚月娥轉頭看他,語氣柔和,“去吧,一個故人,無礙的。”
齊猛這才卸下渾身防備,猶猶豫豫地走了。窯工們也跟著三三兩兩地散去,門前很快便只剩下封令鐸和姚月娥兩人。
姚月娥自是沒什么好臉色,本以為上次見面已經把話說清楚了,不知道這人突然造訪又是想做什么。
總歸不會是什么好事。
可姚月娥不想讓人知道他們的關系,總不好一直把人晾在門口。于是她一語不發地轉身,也懶得招呼封令鐸,兀自往門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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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前一后地穿過前院,跨過一道月洞門,就到了姚月娥居住的后院。
院子不大卻安靜,除了滿院的酢漿草,就是一排排的瓷盞泥胚,到處都是泥土的氣息,不算難聞,卻也沒有半點女子閨房的模樣。
姚月娥跨上一級臺階,推開兩扇吱吱喲喲的隔扇門,在外間的一張杌凳上坐了。而封令鐸卻不緊不慢,閑庭信步地環顧她這間小小的寢房。
記得以前在封府的時候,姚月娥是喜潔的。因著封令鐸每每前往,總會發現她房里床榻齊整,屋內纖塵不染,這也算是初時他能從她身上找到的,少有的優點。可如今……
封令鐸看著凌亂的床鋪,和滿屋廢掉的設計紙頁蹙起了眉,沒來由地品出點姚月娥在封府時的謹小慎微。
不僅如此,先前她喜歡的插花、焚香、點茶……大約除了點茶是真的會那么一點兒,其余都是當時做戲來哄他的。也難怪,一開始她分不清熏香和篆香,把香料當成香印燒。
封令鐸轉頭,對上那對銳利而警惕的眸子,恍悟這女人倒還有一樣是真的,那就是這身無用的倔強和脾氣。
“說吧,你來是還想要什么?”姚月娥開了口,神情卻是滿臉的戒備和不悅。
封令鐸沒有答她,只是目光凜冽地攫住她,暗暗咬緊了后槽牙。
他來做什么?
老實說,封令鐸也不知道自己跑來這里是為了什么。
他想起公堂上,姚月娥看向薛清的眼神,那樣的錯愕和動容,像一柄尖銳的刀,狠狠地往他xiong口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