簕崈收回手,任那一份報告躺在桌面,沒有回答秘書的問題。
工作經驗告訴李由這是先擱置的意思,但是,有什么需要權衡的原因嗎?
李由看著報告沉思一瞬,從汪裴想到簕小音,娘倆沒什么出挑的地方,當初汪裴生下簕不安拿了錢就走了,簕不安爹不疼娘不在,在荻園活了十來年,汪裴才又回荻城懷上簕小音。
紅葉觀的神棍估計是被收買了,跟簕世成說汪裴肚子里那孩子旺他,汪裴重新上位,簕不安這才跟著沾了幾天光,當了一陣子有爹的孩子。
簕世成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不少,沒可能有一個認一個,能接回家肯定是做過鑒定的,所以沒人想過簕小音的身份會有問題,而他們之所以要做這個鑒定是因為某天,大少偶遇汪裴跟家里一個司機在背過人的地方摟摟抱抱。
那份報告在簕崈書桌上放了三個小時,臨近下班的時候,簕崈說:“拿給他。”
李由愣了半天,沒敢問這個“他”是誰,只能自己咂摸,最后猜測,應該是簕不安。
他在通訊錄中找到簕不安的號碼,打過去,欠費停機,于是不得不先給他預付一百元話費,并致電運營商開具發票,預備容后報銷。
停機數日的電話響起來的瞬間嚇了簕不安一跳,他在六個口袋里摸了個來回,最后在屁兜里摸出忘記多久沒充電居然還沒關機的電話接起來:“喂?誰啊?”
李由禮貌開口:“三少您好,我是大少的秘書李由。”
“哦,打電話有什么理由嗎?”簕不安蹲在臺階上百無聊賴地剔指甲。
看現在的情況,老不死還能再活個把月,不如先回晏城睡覺。
“哦,李助啊~,那會兒你跟你老板眼睛長在頭頂,不是不搭理我嗎?”
李由感覺自己有被冒犯,盡可能保持微笑,心平氣和開口:“大少有東西交給您,請問您方便來取嗎?”
“不方便。”白天的時候,尤其是清醒狀態下,自己一般不犯賤,只有喝多了才會忍不住發個瘋過過嘴癮。
簕家那么多視為洪水猛獸的簕崈就是他的發瘋對象。
一般都是自己罵,簕崈聽著,他是體面人。
簕不安猜測簕崈心里其實也有很多臟話,但是,人端久了,面具就摘不下來了,臟話都憋在心里,心就臟了。
簕不安癱倒在粗糙的青石地面,仰頭就看到屋檐下的彩繪,很精美的五福捧壽圖,他開始思索撬走那塊古董版畫能在晏城賣多少錢。
另一邊,李由看著手里被掐斷的電話,又看了一眼桌前目不斜視的老板,淺淺揣度了一下老板的心意之后,試探道:“我給三少送過去?”
簕崈:“嗯。”
明明還是一貫沒有任何起伏的語調,但是李由認為,大少生氣了。
替三少默哀一刻鐘。
提著那份報告穿過小橋流水的園林,李由在簕宅深處的小庭院里看到一個嚼過的口香糖似的人軟趴趴癱在屋檐下曬太陽。
李由走過去,把文件袋放在簕不安身邊,很恭敬地說:“大少給您的東西。”
余光看到一只深色手提文件袋,看薄厚應該沒有很多東西,簕不安興趣一般:“是遺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