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尖頂小屋,此間昏暗逼仄,盡頭桌上一支殘燭明明滅滅,旁邊還跪著個男人。
柏韞走近才見他身容破爛,雙手合十,嘴里咕噥個不停。
視線抬上,屋頂的緣由出現了:剛踏進的時候,柏韞以為這面墻沾滿了青苔腐木,以為是經過歲月腐蝕,枯水混著塵土在房梁上滴滴巴巴流淌,留下的一片狼藉。
現在細看才發現,是一幅觀音畫卷。
這幅掛畫不知道顛簸輾轉了多少年月,紙張磨卷幾乎褪色,處處腐朽,卻唯觀音眼不腐。
一舊木桌作佛龕,一粥稀湯作貢品。
原來這男人是在拜佛禱告,這屋頂也是仿寺廟的攢尖頂修的。
求神拜佛,是人一無所有時唯一的念頭了。
柏韞沒再打擾,出了這間屋子。
風將低垂的條幅吹揚開,新增的幾家粥鋪上掛了施粥人的名,也有幾名貪官跟風施舍,行善積德。
她看了一會,喃喃一句:““普度眾生是虛妄,燃灶安枕此生喪。
”三年前她初被擄走,心下絕望時也曾虔誠叩拜……吞蠱后的第二十天了,雖然沒有什么不適,但柏韞這段時間被嚇得不輕,剛才她被按下水牢奄奄一息,一腳都要踏入鬼門關了,獄卒才從后頭揪住她的頭發把她甩回了牢房,這會兒實在是累的六神無主。
第一次這樣身心俱疲,柏韞跪都跪不住,半個身子都垂下去,覺得腦子就要順著流化了。
柏韞順勢叩頭,緩緩念:“各路佛祖神仙,小女子……誠心祈求。
愿,佛祖慈悲為懷,救我于水火。
我如今,身陷困境……命懸一線,若得佛祖庇佑,歸家團聚,愿奉上,畢生虔誠…日行一善,廣結善緣。
愿,佛祖垂憐,賜予生機,讓我得以渡過此劫,重獲自由之身。
”接著又念叨了好幾個阿彌陀佛,提頭磕了幾個,才實在撐不住慢慢側躺下了。
“呵——”石墻外傳來一聲蔑笑,嗓子干的像八百年沒喝過水:“還想著拜佛。
”隔壁牢房來鄰居了,嗓子干啞的辯不出男女的聲線。
即使是一句嘲諷,柏韞也很有興趣接話,因為她嗓子里全是水,而且這里實在沒有人話可聽。
“怎么,你們那兒拜佛不常見嗎?”“寺廟隨處可見。
不過——如果求神拜佛真的有用,就根本不會人盡皆知,什么人等都能進寺了。
”氣笑了,柏韞咬牙從地上直起來,用她最后一點還沒有被磨平的脾氣對著巖石墻恨道:“難道我不知道是在等死嗎!你干嘛戳破我最后的希望!”那邊的人像是愣了一會,xiong腔震動,笑的悶悶咳嗽,聲音細了點:“蠢小妞,我是告訴你,走出絕境只能靠自己。
”后來柏韞知道了這鄰居的名字,空桑。
若空桑看到這幅觀音像,被這本就貧苦不堪的平闊巷流民當寶貝一樣的供奉,不知還會不會來一句:“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