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聽荷小筑瞬間忙碌起來,丫鬟仆人們腳步匆匆,熱水,烈酒,藥物等源源不斷地送入暖閣。
薛神醫屏退閑雜人等,只留下賀塵和一名手腳麻利的醫館學徒,就連喬淞月也被請到了外間。
外間燒著炭火,干燥溫暖,但喬淞月心下一片冰涼,她坐在圈椅里,聽著內室隱約傳來的薛神醫低語,和雜亂的腳步聲開始挨個數起地面石磚來分散注意力,每時每刻都分外難熬。
她用火杵烙傷他,又在江底為了求生而殺戮的畫面,不受控制地浮現腦海中。
如果他死了她不敢想下去,也就是在此刻她才發現,之前口口聲聲想讓他死,其實心里是怕他死的。
眼看火盆里的炭燒完一塊又一塊,內間卻遲遲不見動靜,她心急如焚。
終于,內室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薛神醫滿身藥味,一臉疲憊地走了出來,一邊擦汗一邊擺手,周之煥和喬淞月立刻圍了上去。
“薛神醫,如何?”周之煥聲音發顫。
薛神醫長長吁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疲憊:“萬幸,弩箭已經取出來了。
尖端帶有倒鉤,撕裂了筋肉,著實兇險吶。
幸而侯爺根基深厚,意志也異于常人,拔箭之時,竟有短暫清醒,強行忍住了劇痛,配合老夫施為,故而未曾引發大出血,如今命算是暫時吊住了,只是”他話頭一轉,面色凝重,“邪毒熾盛,高熱仍未退,接下來這十二個時辰,才是真正的鬼門關。
需人寸步不離,以烈酒擦拭全身降溫,輔以湯藥灌服,若能熬過今夜,退了高熱,便算過了第一關。
”周之煥在旁邊聽得心驚肉跳,連連拱手道:“有勞神醫,有勞。
下官立刻差人安排,加派人手晝夜輪值,不會有任何疏忽。
”“周大人,且慢!”賀塵從內室門口出來,他扶著門框,面色蒼白,胳膊上紗布已被汗水浸透,眼神卻堅毅沉靜,望著周之煥清晰說道:“侯爺身邊,除我之外,只留夫人!其余人等,未經允許,不得踏入內室半步!一切湯藥,熱水,用度,皆由專人送至外間,夫人與我親自接手。
周大人,請立刻增派人手,嚴守聽荷小筑內外,一只鳥也不許放進來!”周之煥聽完,先是一愣,隨后明白了賀塵的戒備之心,連忙應道:“賀侍衛盡管放心,下官親自坐鎮,衙內精銳盡出,定保侯爺與夫人萬全。
”一旁的喬淞月一直默不作聲,直到聽到賀塵的話,他說只留她,寸步不離,還有擦拭全身。
她自己問自己,這些她能做到嗎?暖閣內室,炭火無聲地燃燒,拔箭后的戚鳴毓,無聲無息地躺在錦褥深處。
薛神醫的銀針依舊插在他頭上的幾處穴位上,細小的針尾在燭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
喬淞月先喂了他喝完參湯,跟賀塵在外間吃過晚飯,賀塵便守在門口,調息靜養。
她坐在床前,瞧著他臉色不再是駭人的青灰,透出一抹潮紅,鼻息間呼出的盡是滾燙氣息。
哪里都是細密的汗珠,匯聚成流,滑入散亂的黑發和枕畔,他身體進入高燒發熱期了,聽他短促滾燙的呼吸,她憂心忡忡,走到一旁的木盆架邊。
兩個盆,冷水熱水都有,旁邊放著干凈的布巾,還有一小壇氣味濃烈的燒刀子烈酒,這些是薛神醫吩咐的降溫之物。
她挽起寬大的衣袖,將布巾浸入冷水中,擰干,又返回床邊,俯身輕輕的覆蓋在戚鳴毓滾燙的額頭上。
滾燙的肌膚觸碰到冰涼的shi巾,戚鳴毓緊蹙的眉頭微微松動了一絲。
有用的,喬淞月稍稍松了口氣,她重新浸shi布巾,開始細致地擦拭他滾燙的脖頸,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