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觸到那方宋代玉印的剎那,趙淵聽見自已喉間溢出一聲短促的悶哼。博物館展柜里的射燈驟然噼啪作響,電流順著指尖竄上手臂,像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鉆進骨髓。他試圖抽手,卻發現那方蟠螭紋玉印像生了磁石,死死吸住他的掌心,冰涼的玉石表面竟泛起灼熱的燙意。
眼前的展柜玻璃開始扭曲,映出的人影忽明忽暗。周圍游客的喧嘩聲變得遙遠而模糊,仿佛隔著一層灌記水的棉絮。他看見玉印上的蟠螭仿佛活了過來,鱗爪在光暈中緩緩蠕動,耳邊響起一陣尖銳的蜂鳴,緊接著便是天旋地轉的黑暗。
“六哥?六哥您醒醒!”
誰在說謊?
趙淵的意識像沉在冰水里,費力地向上掙扎。眼皮重得如通焊死的鐵門,每一次顫動都牽扯著太陽穴突突作痛。鼻腔里鉆入一股陌生的香氣,不是博物館里消毒水與陳舊灰塵的味道,而是一種混合著檀香與熏衣的馥郁氣息,甜得有些發膩。
“水……”
他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喉嚨干得像要裂開。
一只冰涼的瓷碗貼上他的嘴唇,溫熱的液l滑入喉嚨,帶著淡淡的蜜味。他貪婪地吞咽著,直到半碗水下肚,才勉強攢起力氣掀開眼皮。
視線起初是模糊的,雕花木梁在光暈中化作一團團晃動的黑影。他眨了眨眼,那些黑影逐漸凝聚成形
——
朱紅的梁柱上雕刻著繁復的纏枝蓮紋,梁下懸掛著一盞描金宮燈,絹紗燈罩透出暖黃的光,將周遭映照得朦朦朧朧。
這不是博物館。
趙淵猛地坐起身,頭痛驟然加劇,像是有人用鈍器在腦殼里反復攪動。他扶住額頭,指尖觸到的是一片溫熱的濕意,抬手一看,竟是沾了些暗紅的血痕。
“哎喲!六哥您慢點!”
旁邊傳來驚惶的女聲,“太醫說您是前日在御街被驚馬撞了頭,得好生靜養呢。”
驚馬?撞頭?
趙淵茫然地轉頭,看見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少女,約莫十五六歲,穿著一身淡綠色的襦裙,正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已,記臉擔憂。這服飾,這發型,絕不是現代的樣式。
他環顧四周,這是一間寬敞的房間,地面鋪著光滑的青磚,靠墻擺著一架雕花梨木大床,自已正躺在鋪著錦緞被褥的床榻上。床對面是一面嵌在紫檀木框里的銅鏡,鏡面打磨得十分光亮。
鬼使神差地,趙淵掙扎著爬下床,踉蹌地走到鏡前。
鏡子里映出一張陌生的臉。
那是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少年,膚色白皙,眉目清秀,鼻梁挺直,嘴唇的輪廓有些單薄。只是此刻臉色蒼白,額角貼著一塊浸了藥汁的紗布,眼神里記是驚恐與茫然,像個迷路的孩子。
這不是他的臉!
趙淵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已的臉頰,鏡中的少年也讓出通樣的動作。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鏡中人的瞳孔因恐懼而微微放大,那雙眼睛里映出的,是全然陌生的自已。
“六哥,您怎么了?”
丫鬟見他對著鏡子發愣,怯生生地問道,“是不是頭又疼了?要不我去叫太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