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繆跟隨上朝的大臣一并入宮,直到下了朝。
終于見到太監首領德順。
“陛下在里頭等著公主了。”他枯瘦的手指捻著拂塵,聲音壓得極低,“方才上朝陛下氣不順,公主說話小心些,莫要讓陛下添堵。”
姜繆垂在袖中的手猛地收緊,乖巧點頭。
今日,是她母親的忌日。
原本她已經和賴嬤嬤備好了吊唁用的長生明燈,突然收到旨意,被姜遲召進宮里。
幾乎沒給她反應的機會。
御書房里檀香正濃。
姜遲背對著她站在書架前,玄色常服上的金龍在晨光里泛著冷光。
案幾左側壓著的卷宗邊角露出“南楚”的字樣,墨跡被水漬暈開,像塊洗不掉的血痕。
“坐。”他頭也沒回,指尖點在輿圖上南楚都城的位置,那里用朱砂圈著個小小的“囚”字。
姜繆揀了靠窗的椅子坐下。窗欞把天光切成碎片,落在她洗得發白的裙裾上。
姜遲什么也沒說。
批閱卷宗,姜繆也不開口。
偶爾發出一兩聲茶盞碰撞的聲音,幾乎讓人忽略了這里還有她這么一個人。
一上午只有翻奏折的沙沙聲。姜繆數著窗欞雕花,七十二朵纏枝蓮,每朵都比母親教她繡的少片花瓣。母親總說:姜國的骨血不能輸了氣勢。”
可在南楚,連繡針都得藏在發髻里,怕被說成私藏利器。
宮人端來兩碟點心。
姜繆捏起杏仁酥,酥皮落在膝頭。
她見過,母親的故事里,這是她曾經最愛吃的。
她八歲時,母親生辰,南楚宮里突然派人做了杏仁酥來羊圈。
那糕里被人混著觀音土,無異于吃土塊。
可母親還是吃完了,
“我都吃了,他們就不會逼著我的繆繆吃了。”
母親笑出的眼淚落在她手背上,燙得像火。
暮色漫進御書房時,姜遲忽然擱了筆,見姜繆捧著糕點發呆,像似從沒見過的好奇,不由得開口:“這還是你母親從前愛吃的。”
“多謝舅舅。”
“去偏殿,穿那件石榴紅的。”姜遲聲音發啞,目光黏在窗外的夕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