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漫漫山河歲月,與你再相逢,千言萬語,都在這沉默一望里了。
朱舊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那個夢了。
她又看到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自己,被人像垃圾一樣丟進內卡河里,“咕咚”一聲,激起一圈圈水花,寒冬里刺骨的河水令她瞬間清醒,她拼命地掙扎,撲騰著,呼喊著,可夜色那樣濃黑,天地寂靜,夕陽下溫柔靜美的內卡河轉眼就成了一座荒島,唯有她絕望的呼救聲在夜色里響著。很快,水波一點點漫過她的頭頂,灌入她的耳、鼻、眼、嘴,胸腔肺腑被擠壓得生疼,呼吸漸弱,她的身體在下沉,她微睜著眼,看著刺目的鮮血染紅了河水……
“t,t!”
一只手溫柔地拍著她的臉,掌心的溫度令她下意識貪戀,她握住那只手,緊緊地抓住。
她緩緩睜開眼,便對上季司朗關切的眼神。
“你還好嗎?做噩夢了?”他抽出紙巾,給她擦拭額上細密的汗珠。
朱舊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還緊抓住他的手,他的手背被她的指甲掐出了深深的痕跡。
“抱歉。”她松開手,轉頭看了眼窗外,季司朗的車已經停在了一棟宅院外。
季司朗說:“你臉色很差,我給家里打個電話再約時間吧,我現在送你回去休息。”
她昨晚有一臺漫長的手術,沒休息好又一大早起來去美容院、女裝店折騰了一番,本來季司朗說她跟平時一樣隨意點就好,但她覺得,該有的基本禮儀不能少,這是最起碼的尊重。
朱舊用“你在跟我開玩笑嗎”的表情瞪了他一眼,打開車門,下車。
季司朗說:“哎,你真ok?”
朱舊說:“不就有點睡眠不足嗎,我沒那么嬌弱。”
季司朗忍不住笑了,“那倒也是。”
他身邊的這個女人,爬過雪山,滾過沙漠,穿越過原始叢林,在非洲那樣艱苦的環境里醫療救援一待就是一年,混在他們一堆男人中間,從沒讓人照顧過。
這是朱舊第三次來季家,走在這個靜謐古樸的園林里,她再一次感嘆:“季司朗,你們家的人真是每天都活在民國時代。”
難以想象,在離中國這么遙遠的舊金山,竟然藏了一座江南園林。是真正的江南園林,幾進幾出的庭院構架,九曲回廊,一泓碧波,一磚一瓦,無一不是古色古香,身處其中,有一種時空穿越感。
季家的生活做派也復古,男人們在外打拼事業,女人們穿著舊式旗袍,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在家相夫教子。
季家原是江南望族,在民國時期舉族遷到舊金山,生意越做越大,到季司朗這代,已是第四代。只是季司朗這個人,為人極為低調,哪怕親近如朱舊,也不知他的家庭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