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距離來年春闈,僅剩下最后三個月。
廬州城冬日的寒風,卷著蕭瑟之意,刮過街頭巷尾。
李家院內,一派熱火朝天的忙碌,將那份寒氣驅散得無影無蹤。
“這件夾襖的棉花我又給你絮了一層,又厚又密,京城天寒地凍的,可比咱們這兒冷多了。”
羅氏將一件嶄新的靛青色直裰疊好,撫平每一絲褶皺,動作格外輕柔。
“還有這雙鞋,你看,”她舉起一雙黑布鞋,鞋底針腳細密如織,“我給你納了千層底,走再遠的路都不怕磨腳。”
她嘴里絮絮叨叨,一刻不停,像是要把這十二年來的所有叮嚀,都一次性裝進行囊。
那些堆在桌上的衣物、盤纏、筆墨、干糧,每一件都經過她不厭其煩的檢查與打包,飽含了一個母親最樸素也最深沉的牽掛。
陳平川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
他知道,母親準備的不是行囊,是一顆牽掛的心。
“娘,夠了,再裝下去,只怕馬車都裝不下了。”
看看差不多了,他拿起一塊羅氏清晨剛烙好的麥餅,咬了一口,滿口都是熟悉的、溫暖的香氣。
羅氏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個小孩子家懂什么?窮家富路,出門在外,多備一些總沒錯。萬一路上有個什么事……”
話音未落,院門外傳來一陣粗獷豪邁、中氣十足的大嗓門,仿佛要將屋頂掀翻。
“平川賢侄!張叔我來看你啦!”
話音剛落,張盛財那圓滾滾、如肉山般的身子便擠進了門來,滿面紅光,身后還跟著幾個氣喘吁吁、抬著沉重箱子的伙計。
“張叔,大冷天您也跑來。”陳平川笑著起身相迎。
自打他考上了解元,張盛財死活不讓他再喊自己老爺,改成張叔,陳平川也就順著他,改了口。
“哎!都是自家人,別跟叔客氣!”張盛財大手在空中一揮,指著那幾個朱漆描金的大箱子,“這是叔給你備的程儀,一路上吃穿用度,都挑最好的!還有,去京城的路不太平,我讓商隊里最穩當的王鏢頭,親自帶一隊好手護送你!保準你安安穩穩地到京城!”
陳仲和與羅氏一聽,連忙上前推辭,這禮實在太重了,他們受不起。
張盛財眼睛一瞪,佯怒道:“推什么推!我老張的半個家業,可都指著平川賢侄你這顆金貴的腦袋呢!你家小子要是路上出了半點岔子,我找誰哭去?就這么定了,誰再推辭就是瞧不起我老張!”
張金寶跟在父親身后,與喜氣洋洋的氛圍格格不入,整個人都蔫蔫的。他走到陳平川身邊,用鞋尖一下一下地,悶悶地踢著腳下的青石板。
“大哥,你真要去那么遠啊?”
“嗯,”陳平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去考個狀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