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的內侍一路將姜隱引至正殿的朱漆殿門前便不再向前一步,只抬手示意了一下。
姜隱心中裝著齊陽長公主,未及細想,便提裙抬腳邁過了半膝高的門檻,直到看到殿內負手站著的人時,才猛然察覺到不對勁。
齊陽長公主染疾,又怎會在正殿召見她呢,內侍應該將她帶到后方的暖閣或是內殿才對。
殿內燃著幾盞落地宮燈,散著柔和的光芒,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龍涎香氣。
明黃色的身影背對著門口,負手而言,身姿挺拔如孤峰,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
這不是齊陽長公主,而是當今天子!
姜隱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隨即瘋狂地擂動起來,幾乎要撞破胸膛。
她幾乎是本能地垂下眼睫,壓下眼底翻涌的驚濤駭浪,依著規矩,盈盈拜倒:“妾身叩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那明黃的身影緩緩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也沒有出聲,只有燭火偶爾爆出細微的“噼啪”聲。
過了好一會兒工夫,姜隱才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響起:“起來吧。”
姜隱謝恩后起身,垂首肅立,眼觀鼻,鼻觀心,眼睛不敢隨意亂晃,只是陛下也不出聲,殿內的氣氛越發的沉悶。
姜隱似被對方的視線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這般干耗著的,她實在受煎熬。
“陛下,聽聞長公主殿下突染急癥,妾身憂心如焚,特來探望。”她說著,微微屈膝行禮,帶著急于脫身的匆忙,“請允妾身先行告退,待……”
“你應該猜到了,長公主并沒有染病,只是朕要見你,尋得借口罷了。”陛下打斷了她的話,也不遮掩,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姜隱抬頭,愣愣地看著他,少頃才道:“陛下要見妾身?不知是為了何事?”
“那日,瑾王帶兵勤王救駕,帶的究竟是誰的兵馬?”
姜隱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瞬間躥遍全身,整個身子都僵硬了。
她站在殿中央,在陛下冰冷的目光之下,她強迫自己穩住呼吸,再次抬起頭時,臉上是恰到好處的茫然與無措,清亮的眸子里盛滿了無辜的疑惑。
“陛下,此事妾身不知。”她的聲音帶著遲疑與不解,“當時妾身進宮之時,天色已然大亮,殿外也只有十數人守著,不過彼時妾身急于得知侯爺的安危,也不曾細瞧。”
說著,她挑眉:“難道不是禁衛軍么?或是瑾王的府兵?”說著,她臉色一僵,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難道你懷疑瑾王私養兵馬,也意欲圖謀不軌嗎?”
才說完這話,她撲通跪倒,俯下身來:“陛下,瑾王殿下赤膽忠心,那日若非他不顧安危闖宮,只侯爺怕是根本難與慎王殿下對抗啊,還請陛下……”
她伏在地上,額角抵著冰涼的地面,那寒意絲絲縷縷地滲入皮膚,凍得她一顆心直打顫。
“姜隱!”皇帝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錐碎裂,帶著毫不掩飾的慍怒,打斷她試圖轉移的言辭。
他向前逼近一步,明黃的袍角幾乎掃到姜隱按在地面上的雙手:“你明知朕問的不是這個,收起你那套裝傻充愣的把戲。”
大殿里的空氣徹底凝固,龍涎香的氣息也變得沉重而黏稠,壓迫著人的呼吸。
姜隱的指腹緊緊貼在地面上,微微用力,似乎要將地面扣出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