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靜心齋的氣氛,壓抑得可怕。
趙酒鬼一夜之間,仿佛又蒼老了十歲。
他沒有去工坊,只是一個人,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對著那套他視若生命的劈線工具,發呆。
趙念端著早飯,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怯生生地喊了一聲:“爹……”
趙酒鬼緩緩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復雜得讓趙念心頭發顫。
有悲傷,有失望,有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妥協。
“妞妞啊。”趙酒鬼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爹這輩子,對不住你娘,也對不住你。”
“讓你在外面,吃了三十年的苦。”
他伸出那雙布滿老繭,曾經能劈開世間最細絲線的手,輕輕撫摸著那把刻著“德芳”二字的劈線刀。
“這把刀,跟了我一輩子。”
“我以為,它是我的命。”
“可現在我才明白,跟你們比起來,它……什么都不是。”
他抬起頭,看著女兒蒼白的臉,眼中,是痛徹心扉的抉擇。
“爹答應你。”
“從今天起,我這雙手,再也不碰這些東西了。”
“我封針。”
趙念的身子,猛地一顫,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她沒想到,會這么順利。
她以為,會有一場撕心裂肺的爭吵,甚至,會被父親趕出家門。
她準備了無數套說辭,卻一句都還沒用上。
“爹……”她的眼淚,又一次流了下來。
這一次,淚水里,除了恐懼,還多了一分,濃得化不開的愧疚。
趙酒鬼仿佛沒有看到她的眼淚。
他站起身,拿起那把劈線刀,走到院子中央那塊用來捶打布料的青石前。
所有人都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
蘇文清、張瞎子、錢瘸子,幾位老師傅,臉色凝重。
秦武和李麻子,則是一臉的焦急。
只有葉凡,依舊站在屋檐下,神色平靜,仿佛一切,盡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