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儀的綠色波紋在暮色中跳動,蕭宥臨的右半張臉陷在陰影里,層層疊疊的紗布裹住他的太陽穴。
消毒水的氣味在病房里蔓延得發苦,攀附在他裸露的左肩上——那里支著半透明的固定架,像某種昆蟲的鞘翅,將碎裂的肩胛骨鎖在扭曲的解剖位置。
姜余等到深夜,意外的固執,沒有半點睡意,盡管疲憊在大腦里盤旋,可意識清醒的可怕。
她想等蕭宥臨醒過來,忍著眼睛的酸脹,此刻已經哭不出來。
對面那個溫和的中年婦人就坐在對面,那會兒叫她進來坐著,其余的,秦知華什么話都沒過問姜余,從進病房開始,只溫聲安慰蕭心宜。
天黑之后蕭心宜就以一種困倦的蜷縮姿態,倚靠在母親的懷里,睡著了。
秦知華后面把人給勸回去了,最后就剩他們兩人相顧無言,但大多時候秦知華的目光落在蕭宥臨身上,時不時有幾縷落在姜余身上,是一種細密的打量,卻又狀似很不經意。
她雖然不是那種會害怕長輩的人,但此刻的如坐針氈難以言喻,尤其是她知道那是蕭宥臨的母親,看到秦知華那雙毫無責備,甚至還帶上幾分安慰的眼,就讓姜余心底那種愧怍的情緒無線蔓延。
她既不讓蕭心宜多問姜余,也不愿與姜余過多攀談,就好像她什么都了然于心,守在病床前,滿不在乎似的。
沉默的扮演著亦如初見時的透明,秦女士似乎只是今天,才在姜余的記憶里留下了一筆。
依照姜余對蕭家的了解,此刻不應該,也不能只有她們兩個女人守著。
蕭宥臨是蕭家的兒子,就他這么一個,出這么大的事,他們家老爺子估計也是要來的,過了這么久…為什么,只有他們……
姜余抬頭困惑的迅速瞄了一眼秦知華,難道是她沒通知……
吱呀——
病房的門被緩緩推開,姜余眼底的錯愕和怨懟被裴肆捕捉的一干二凈,他淡定,且毫不在意,甚至憑借姜余對他的了解,盡管面無表情,但他此刻是有些愜意的。
裴肆拎著手里的水果掠過姜余的跟前,放在了病床旁的茶幾上,嘴里叫著舅媽,全然未曾在意其他人的感受。
他有沒有覺得自己突然出現在這里,會很突兀呢?
顯然裴肆是沒有這種尷尬的情緒。
自從進了病房之后,面對秦知華,姜余的神經就一直緊繃著。
所以此刻,她也同樣的察覺到了,秦知華那面皮底下,隱隱約約對裴肆的不滿。
姜余的心思其實大多不在裴肆身上,她一顆心都飄在蕭宥臨身上。
兩只手交疊在一起,有時候,她其實也不明白自己在堅持什么,當時在臺上表演,其實指尖泵出血的時候,她覺得真的好疼,但她還是很固執的撐著那一口氣,非要堅持到結束。
做人有時候太激進了不行,太懦弱了也不行,上臺前有人針對她,上臺后依舊不順利,糟糕的事情后面是更糟糕的,姜余其實都說服自己去習慣了。
運氣不好是常態,難得的是她心態一直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