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東邊的云還浸在灰藍色里,葉瀾滄就背著帆布包出了門。
院里的石榴花沾著露水,踩在青石板上,鞋尖帶起的水珠濺在褲腳,涼絲絲的。
葉南詔跟在后面,手里拎著那個舊木箱,箱角磕在門檻上“咚”地響了聲,他趕緊抬手護了護。
里頭除了修復工具,還塞了兩卷軟布,是昨晚特意找出來的,說萬一遇上破損的文物,能先裹著護著。
“爸,箱子我來拎吧。”葉瀾滄回頭要接,被葉南詔擺擺手躲開了。
“不沉,我自己來就行。”老人往巷口看了眼,晨霧里能瞧見遠處的路燈還亮著,“王隊他們該到了吧?”
“說是七點在隊部后門匯合,這才六點半。”葉瀾滄加快了腳步,帆布包帶勒在肩上,里頭的筆記本硌著腰,她卻沒心思顧。
昨晚幾乎沒合眼,腦子里翻來覆去都是臘戍的地圖,還有段景宏那張總帶著點傻氣的笑臉。
到隊部后門時,果然見輛白色面包停在老槐樹下,車旁站著個人,正往樹干上靠,嘴里叼著根沒點燃的煙,是王保山。
他穿了件深灰色夾克,袖口磨得起了毛,眼底下的烏青比昨天開會時更重,見他們過來,趕緊把煙揣回兜里,迎了上來。
“葉老師,瀾滄。”王保山往葉南詔手里的木箱看了眼,伸手要接,“我來我來。”
“不用不用。”葉南詔把箱子往車后箱塞,“都是些輕巧玩意兒。”
他打量著王保山,見他眼泡腫著,笑了笑,“昨晚沒睡?”
“瞇了倆鐘頭。”王保山撓了撓頭,拉開后車門,“老吳他們在車里呢。”
葉瀾滄彎腰上車,就見老吳正趴在中間的座位上,手里捏著張地圖,鉛筆在上面畫得密密麻麻。
旁邊坐了兩個年輕警員,一個是上次查書畫造假案時跟著的小張,另一個是剛調進專案組的小李,兩人正湊著頭小聲說話,見她上來,趕緊停了嘴,直挺挺地坐好。
“瀾滄姐,葉老師。”小張把手里的面包往旁邊挪了挪,騰地方,“我買了肉包,還熱乎呢,你們吃點?”
葉南詔擺擺手,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把木箱往腿上放好。
葉瀾滄剛要坐下,就見王保山拎著個玻璃瓶鉆上了車,瓶身用布裹著,只露出個陶土瓶口,看著像自家釀的米酒。
“啥時候還帶了酒?”老吳抬起頭,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
“昨晚回家翻出來的。”王保山把瓶子往中間的小桌板上放,又從兜里摸出幾個搪瓷缸子,擺成一排,“我愛人去年泡的楊梅酒,說是喝了祛寒。”
“今兒個咱要動身,喝口圖個吉利。”
他擰開瓶塞,暗紅色的酒液“咕嘟咕嘟”往缸子里淌,酸溜溜的果香混著酒香飄出來,把車廂里的晨霧氣都壓下去了些。
每個缸子倒了小半杯,他先端起一杯,遞到葉南詔面前:“葉老師,您先。”
葉南詔接過來,指尖碰著缸子壁,溫溫的。
王保山又給老吳和兩個年輕警員遞了,最后端起剩下的一杯,舉到葉瀾滄面前,眼神沉了沉:“瀾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