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燼望著遠處卷起的沙塵,握槍的手微微發(fā)顫。
“一炷香……”
他原以為能擋住胡人騎兵一炷香的時間,可現(xiàn)實卻像一把鈍刀,生生剜進他的骨縫里——他們這群人,不過是紙糊的城墻,風一吹,便散了。
“十幾年了!十幾年了!”
齙牙崔杰猛地暴起,一把揪住沈燼的衣領(lǐng),拳頭狠狠砸在他臉上,絲毫沒顧忌對方的身份。
“我們像野狗一樣在沙漠里爬了十幾年!到底為了什么?!”
第二拳落下,沈燼的嘴角滲出血絲,可他只是沉默地站著,任由崔杰發(fā)泄。
“為了大將軍?為了兄弟?還是為了我們自己?!”
第三拳懸在半空,終究沒再落下。崔杰的拳頭松了,嘴角抽搐著,緩緩跪倒在沙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你說啊……我們到底為了什么啊……”
沈燼答不上來。
他也不知道答案。
可胡人騎兵不會等他們。
兩名騎兵策馬沖來,彎刀在烈日下泛著冷光。沈燼低頭看著崔杰,一動不動,仿佛已認命。
“唰——”
刀鋒破空,崔杰卻在最后一刻猛地推開沈燼,自己卻被彎刀鉤住,整個人被拖了出去。另一把刀擦著沈燼的鼻尖掠過,帶起一縷斷發(fā)。
“呃啊——!”
崔杰被拖行數(shù)步,肩頸被豁開一道猙獰的傷口。他拼命捂住脖子,血卻從指縫里汩汩涌出。他曾對司馬弘說自己不怕死,可哪有人真的不怕?
他的臉很快變得慘白,像塞外的云。恍惚間,他想起出征前阿娘的鬢角,也是這般顏色。
十三年了……
阿娘還好嗎?姐姐嫁人了嗎?
沈燼踉蹌著爬過去,崔杰的眼神已經(jīng)渙散,可仍死死攥住他的手腕,用盡最后的力氣,一字一頓:
“帶……我……回……家……”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驟然一松,像泄了氣的魚鰾,干癟下去。
沈燼跪在沙地上,盯著那張凝固的臉。
到底哪里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