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平敲響了錢向東家的門。
聽著是陳興平的聲音,錢向東連忙開了門。
“興平?這么晚……有事?”
陳興平反手帶上門,開門見山的說道:“錢叔,山上窩棚,必須搭!明天就搭!”
錢向東一愣,難以置信回答:“啥?!搭窩棚?住山上?你瘋了陳興平?!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大雪封山的鬼見愁!晚上零下多少度你知道嗎?凍死個人跟玩兒似的!還有狼!”
“我知道!”陳興平打斷他,聲音不高,卻瞬間壓住了錢向東的激動,“我知道冷!知道有狼!我更知道,按現在這么干下去,十天之后,咱們村交上去的木頭,能有五十方就燒高香了!到時候,錢叔,您拿什么跟公社交代?拿什么跟國家交代?”
“我……”錢向東被噎住了,嘴唇哆嗦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錢向東抱著頭,手指深深插進花白的頭發里,使勁抓了兩下后,嘆了口氣,“那……那你說咋辦?搭窩棚……就能管用?就能砍出兩百方?”
“至少能多砍一倍!”陳興平斬釘截鐵,“省掉一天來回兩三個時辰的路,省掉凍僵了手腳緩不過來的時間,大伙兒力氣都用在刀刃上!窩棚不用多好,能擋風,能生火,能擠著人睡就行!集中人手,半天就能搭個大的!”
他走到桌邊,手指蘸了點桌上灑落的茶水,在積了一層灰的木桌面上飛快地畫著:“選昨天那片向陽坡背風的山坳,地方熟,樹也多。砍胳膊粗的小樹、樹枝當骨架,用雪塊夯實了壘墻,頂上鋪油布、樹枝、再蓋厚雪保溫。中間挖個淺坑生大火堆!夜里輪流守火添柴,再冷的夜,幾十號人擠在一處,火不熄,就凍不死人!”
聽著陳興平的話,半晌,錢向東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陳興平:“那……那狼呢?狼群要是真來了……”
“防!”陳興平眼神銳利,“窩棚周圍,晚上撒上牛磺,圈出地盤!砍些帶刺的荊棘枝子圍一圈!把隊里那幾掛破銅鈴找出來,栓在周圍的樹上、荊棘上!狼這東西鬼精,動靜大,有火光,有刺扎,有尿騷味,輕易不敢靠前!再安排人手輪流守夜,拿著斧頭棍子!真有不要命的畜生敢來……”他頓了頓,聲音里透出一股冷硬的狠勁,“那就拼!”
錢向東沉默了。
他們今天晚上下山的時候,才四點天就已經黑了。
每天從山里出來,也很有可能遇到狼。
如果是這樣的話,還不如聽陳興平的意見,直接在山里搭個窩棚,住在山里!
“干了!”錢向東霍然起身,他眼睛赤紅,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狠勁:“他娘的!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就按你說的辦!明天!天一亮就敲鐘!老子親自帶人上山搭窩棚!死,也死在木頭堆里!”
第二天一早。
錢向東又把村里人召集在了一塊。
村部大院里,比昨天聚集了更多的人。
錢向東裹著他那件半舊的軍大衣,站在臺階上,凍得發青的臉上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厲:“都聽好了!今天不砍樹!搭窩棚!就在昨天那片坡后面的山坳里!陳興平指揮!他指哪兒,大伙兒就干哪兒!要人出人,要力出力!油氈布、繩子、砍下來的樹枝子,都給我可勁兒往上堆!天黑之前,必須搭出兩個能擠下咱們所有爺們兒的棚子!聽見沒有?!”
一聽錢向東說需要住在山里。
大家都不樂意了!
“住在山里?”
“瘋了吧,這么冷的天,住在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