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滌魂泉的本質是‘抹除’,它不分善惡,不分詛咒與血肉。”阿朵的聲音快速而清晰,像是在對李默解釋,又像是在說服自己,“我要抹除的,不是林燼,而是侵蝕他的‘石化’這種存在!泉水本身太過霸道,但逸散出的霧氣,力量要稀薄萬倍。只要控制得好,它就是一劑刮骨療毒的,最鋒利的刀!”
這是一個瘋狂的賭博。用最致命的毒藥,去解另一種無解的劇毒。稍有不慎,林燼就會連同詛咒一起,被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除掉。
“我……操……”李默半天,才從喉嚨里擠出這兩個字。他看著阿朵那張蒼白但異常專注的側臉,又看了看林燼那正在被“擦除”的石化手臂,心中的暴躁和恐懼,慢慢化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他咬了咬牙,轉身面向那個已經再次鎖定了他們的獄卒,將背后完全交給了阿朵。
“老子……給你護法!”他吐出一口血沫,從腰間摸出兩柄備用的短柄鐵爪,擺出了一個視死如歸的架勢,“你他娘的快點!這大家伙看起來不太高興!”
獄卒確實不高興。它那由陰影構成的臉上,扭曲的幅度越來越大。它無法理解這些凡人的行為,但它能感覺到,他們在利用它看守了萬古的“泉水”,在做一件它無法理解,但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
“褻瀆者……必須……凈化!”
它咆哮著,龐大的身軀化作一道黑色的殘影,再次沖來。這一次,它的目標不再是林燼,而是正在“護法”的李默。在它看來,只要清除了這個礙事的蒼蠅,剩下的兩人,不過是甕中之鱉。
“來得好!”李默雙目赤紅,不退反進。他知道自己打不過,但他更知道,自己一步都不能退。他身后,是正在進行生死豪賭的阿朵,和他們唯一的希望,林燼。
“玄蛇附體·狂牙!”
李默將體內殘存的所有力量,全部壓榨了出來。他手臂上的玄蛇圖騰仿佛活了過來,黑色的煞氣纏繞著他的鐵爪,化作兩只猙獰的蛇首,迎向了獄卒那遮天蔽日的巨爪。
與此同時,林燼的意識深處。
他正漂浮在一片混亂、嘈雜、充滿了痛苦與不甘的汪洋大海之中。
這是那三萬年來,成千上萬個靈魂的記憶碎片。他看到了將軍戰死沙場的最后一瞥,看到了文士含冤赴死的滿腔悲憤,看到了母親為護幼子被妖魔吞噬的絕望……無數的死亡,無數的悔恨,無數的執念,像決堤的洪水,要將他的自我意識徹底沖垮、淹沒。
就在他即將被這片記憶的洪流所吞噬時,一股冰冷的,純粹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空”,悄無聲息地滲透了進來。
這股“空”,就是滌魂泉的抹除之力。
它開始無差別地抹除那些沖向他的記憶碎片,也將他自身的意識,一同納入了“抹除”的范圍。
換做任何一個人,此刻恐怕早已在內外夾擊之下徹底崩潰,化為虛無。
但林燼的靈魂核心,卻有著一個無比堅固,無比滾燙的“錨”。
那是對妹妹林曦的,至死不渝的愛。
那是他對抗詛咒,逆天改命的,唯一執念。
當那股“空”觸及到這個核心時,林燼的意識猛地一震,非但沒有被抹除,反而在這極致的危機中,抓住了一絲明悟。
詛咒是“有”。抹除是“無”。
他不需要對抗這股“無”,他需要……引導它!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林燼將自己那微弱的意識,小心翼翼地攀附在這股“抹除之力”上,不再任由它在自己的意識之海里橫沖直撞。
他開始嘗試著,去“駕駛”這艘由“虛無”組成的小船。
在萬千混亂的記憶碎片中,他忽然“看”到了一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那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煉器師,畢生都在研究如何將詛咒之力封印、剝離。老煉器師的記憶里,有一種理論,便是“以空制有,以無化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