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怒吼,叫屋內噤若寒蟬。陸夫人目光掃視下頭個人的反應,端直了脊背,聲音冷道:“媳婦兒。”
陳稚魚忙上前一步:“兒媳在。”
“此事若是傳出去,打的是陸家的臉,如今我將此事交給你,你去解決。”她看著一臉稚嫩的陳稚魚,哪怕已經為人婦,可那眼里的靈動,臉上的稚氣還沒完全褪去。
也是時候讓她經經事了,作為陸家少夫人,這些小事本不需要她去解決,可她剛嫁進家來,也得讓她看看人心可以冷到什么地步,而她又擁有怎樣的權利,她該如何去善用手中的權利。
陳稚魚領命,眉目間沒有一絲不情愿和猶豫。
看她這樣爽快,陸夫人補充了句:“如今你是陸家的少夫人,一言一行皆是為陸家著想,幾個奴才該怎么處置,你心里要有個譜。”
陳稚魚頷首,讓那婆子帶路,直接去尋了那人家。
陸家的家生子,一家老小皆為陸家賣命,這樣的人家,陸家是專門分了房子供他們一家人住,房子的規格不算大,可在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界來說,已經比許多人都要好了。
陳稚魚到的時候,只見眼熟的小廝正蹲在自家門口,臉上滿是淚和痛苦,里頭還在罵罵咧咧,他聽到后回一句:“打死我都不會同意的,你們真敢做,我就告到主子那兒去!”
里頭的罵聲就更激烈了。
陳稚魚剛站定,那小廝一抬眼就將她認出來了,忙抹了把眼淚過來請安。
“奴才給少夫人請安,這么大早,少夫人怎么來了?!”
陳稚魚看著他,這小廝確實挺眼熟的,是個勤快的人,哪里缺人手就將他往哪里搬,向來樂呵呵的,干活麻利,勤快,又沒有一句怨言,是以,對他還是有幾分印象的。
“你是叫德順,對吧?我聽說了你家的事特來解決,你帶我進去吧。”
德順沒想自己一個小廝竟被少夫人記住了名字,一時也有些激動,但家里的糟心事還是令他愁眉不展,如今竟連主子都驚動了,更是心下擔憂,一邊將主子往屋里引,一邊打著鼓。
不大不小的居所,一年長婦人一耳光打在年輕婦人臉上,場面一時混亂,陳稚魚臉都沉了,帶著她來的慶婆子一見她們當著主子的面竟還敢動手,立即呵斥一聲。
“少夫人來了,還不住手?!”
一句少夫人來了,叫小院里的人都住了聲,只有那挨打的年輕婦人心如死灰,麻利的跪在一邊。
見自己老子娘見了少夫人,竟還好端端的站著,那神情更是一臉孤傲和不屑,德順心里陡然一緊,自己的娘是什么德行,他心里清楚,當年在陸老夫人房里伺候過半年,便覺比任何人都要體面了……
雖說府上的主子們和善,遇到年紀大的奴才不會動不動讓跪,但今天不一樣啊,少夫人初次來,又是新夫人理事來了,一個奴才敢不給其顏面?哪兒來的底氣?
陳稚魚的目光將院子打量了一眼,確實是較齊全的院子,松散點兒的話,能住下八九人不止,看起來,是體面的老奴仆了。
卞婆子瞇著眼打量著眼前臉生的新少夫人,大少爺成婚時,她不在京錯過了,自然是第一次見少夫人,福了個欠身禮,身形挺的板正,眼眸也目不斜視,渾然是很有氣勢了。
跟在陳稚魚身邊的慶婆子、田嬤嬤,還有后頭陸夫人不放心,讓跟來看著的玉書,都是府中老人,都曉得這卞婆子德行,慶婆子見狀,低聲在新少夫人面前說道:“六年前老夫人丟了一魂,府上請了許多名醫來,治的老夫人癱在床上近半年的時間,卞婆子就是那時候,手腳勤快又利索,在老夫人房里伺候病中,直至痊愈,夫人和老爺極重孝道,對曾伺候過得奴才都格外施恩。”
陳稚魚便明了了,原來,底氣是從這兒來的。
也難怪此事陸夫人會讓自己來處理了,自己臉生,對府中的下人了解不全,要是陸夫人來此,依規矩處罰,這老仆若嚷嚷著自己曾侍奉老祖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云云,還真能將陸夫人架那兒了。
高門貴族最是注重名聲,若落下個苛待伺候老祖宗身邊老仆的名聲,被好事者參上一本,于面上無光也就罷了,于太師和大少爺的仕途也會有影響。
而自己這個一問三不知的新婦來處置,依法辦事,處理的重了,能鎮住下頭的小鬼,屆時陸夫人再以她不知情為由,小懲大誡一番也就罷了,但若是處理的輕……
陳稚魚心底暗暗冷笑一聲,旁的事也就罷了,此事還真不能放過。否則,漏了這一條口子,將來所有自覺有體面的仆子丫鬟都可鉆這空子了,主子還有何威嚴可說?陸府還有何規矩能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