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朝會。
太和殿內,文武百官分列兩側,氣氛莊嚴肅穆。皇帝李承業高坐龍椅,面沉如水,不怒自威。
朝會按部就班地進行著,議的都是些邊境屯田、河道疏浚的尋常政務。李軒站在百官之前,神態自若,昨夜的風波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他身旁的蕭凝霜,今日也恢復了往日的清冷,只是偶爾看向李軒的眼神中,會不自覺地帶上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柔和。
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然而,真正的老獵手都明白,越是平靜的海面下,越是可能隱藏著致命的漩渦。
就在中書令即將宣布退朝之際,一個魁梧的身影猛地從武將班列中跨了出來。
“父皇!兒臣有本要奏!”
聲如洪鐘,震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出列的正是大皇子李遠。他身形高大,一臉的絡腮胡子,此刻正瞪著一雙銅鈴般的眼睛,滿臉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皇帝李承業眉頭微皺:“何事喧嘩?”
李遠“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指著身前的太子李軒,悲憤交加地吼道:“父皇!兒臣要彈劾太子!彈劾他心胸狹隘,意圖構陷手足,擾亂朝綱!”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李軒和大皇子李遠身上。彈劾太子,還是在朝堂之上,由他的親哥哥親自開口,這可是大周開國以來都未曾有過的奇聞!
二皇子李湛站在人群中,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冷笑。成了!魏庸的計策,果然奏效了!這條頭腦簡單的蠢龍,就這么被他輕易地當槍使了!
三皇子李毅則依舊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眼觀鼻,鼻觀心,仿佛眼前這場風暴與他毫無關系。
龍椅上的李承業,臉色已經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他冰冷的目光掃過暴怒的李遠,又落在了依舊一臉平靜,甚至帶著幾分愕然的李軒身上。“李遠,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你說太子構陷于你,證據何在?”
“證據?”李遠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從懷中掏出一沓紙,高高舉起,“父皇請看!這是京中最近流傳的各種消息!上面說,太子殿下自上元燈會后,便自覺功高蓋主,視我等兄弟為眼中釘肉中刺!更有人言之鑿鑿,說太子下一步,就要對我這個礙眼的大哥動手,要奪了兒臣手中的京畿衛戍之權!”
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橫飛:“父皇!京畿衛戍是我大周門戶,責任重大!兒臣自問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可太子,他一個黃口小兒,憑什么覬覦此位?他這是要將兵權盡攬于手,其心可誅??!”
一番話說得是慷慨激昂,然而在場的文武百官,哪個不是人精?眾人聽完,心中都泛起了嘀咕。這些捕風捉影的流言,怎么能當成彈劾太子的證據?大皇子這也太魯莽了。
李軒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他先是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隨即,那表情化為了深深的痛心與失望。他看著李遠,眼中甚至泛起了淡淡的霧氣。
“大皇兄……”他終于開口了,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顫抖,“我竟不知,在皇兄心中,我李軒……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他沒有辯解,沒有反駁,只是一句簡單的自傷,卻比任何辯解都更有力量。
他轉向龍椅上的李承業,深深一拜,語氣悲愴:“父皇,兒臣冤枉!兒臣自知才疏學淺,蒙父皇厚愛,才得居儲君之位。兒臣每日如履薄冰,唯恐行差踏錯,負了父皇的期望。對于幾位皇兄,兒臣向來敬重有加,何曾有過半分不臣之心?”
“至于皇兄所說的京畿衛戍之權,兒臣更是聞所未聞!兒臣只知,大皇兄鎮守京畿,勞苦功高,是我大周的屏障。我身為太子,為皇兄分憂尚且不及,又怎會生出奪權之心?這……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他的表演恰到好處,既有被冤枉的委屈,又有對兄長誤解的痛心,更表達了自己對皇權的敬畏和對兄弟的情誼。
李遠卻不依不饒:“你少在這里惺惺作態!無風不起浪!若不是你有此心,京中怎會有如此多的流言蜚語?”
李軒聞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如電,掃過殿中眾人,最后定格在二皇子李湛的臉上。
“無風不起浪?”李軒冷笑一聲,笑聲中充滿了悲涼,“大皇兄啊大皇兄,你我兄弟二人,在這朝堂之上,當著父皇和文武百官的面,反目成仇,你覺得,最高興的人是誰?得利的人,又是誰?”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驚雷,在太和殿內炸響!
大皇子李遠一愣,他雖然沖動,但不是傻子。經李軒這么一點,他瞬間明白了什么,下意識地也順著李軒的目光,看向了站在那里一臉“錯愕”的二皇子李湛。
李湛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他沒想到李軒竟然如此敏銳,一瞬間就抓住了問題的核心,還將矛頭引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