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華殿那場石破天驚的武道演練,余波在整個京城上空盤旋了整整一夜,才在清晨的雞鳴聲中漸漸沉淀。
權貴之家徹夜分析著太子展露出的實力與心計,猜測著皇權更迭的未來走向;市井百姓則把這樁奇聞逸事編成了新的評書段子,說書先生口沫橫飛,將太子李軒描繪成文能安邦、武能定國的謫仙人,一時風頭無兩。
而這一切風暴的中心,東宮,卻是一片異樣的寧靜。
天光微曦,李軒已經站在了那片熟悉的廢棄演武場上。他赤著上身,古銅色的肌膚在晨光下泛著一層淡淡的光暈,肌肉線條流暢而富有爆發力。經過這段時間的淬煉,這具曾經孱弱的身體,已經被他徹底改造,脫胎換骨。
“喝!”
他猛地吸氣,胸腹瞬間收縮,隨即,一聲低沉如虎豹,又尖銳如雷音的奇異聲響從他喉間、胸腔、腹部同時迸發。空氣仿佛都隨之震顫,他周身的筋骨皮膜,乃至五臟六腑,都在這獨特的音波共鳴中進行著深層次的錘煉與強化。
這正是他前世國術中的不傳之秘——虎豹雷音。
一套拳路打完,他緩緩收功,吐出一口長長的白氣,在清冷的空氣中凝成一道箭矢,久久不散。
“好一手淬煉臟腑的秘法。”
一個清冷的聲音自身后響起,不帶絲毫煙火氣,卻讓李軒嘴角的笑意不自覺地加深了幾分。
他轉過身,果然看到了蕭凝霜。
她今日換下了一身繁復的宮裝,穿著一身利落的白色武道服,手持一柄三尺青鋒,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的柳樹下。清晨的露水打濕了她的發梢,那張絕美的臉上,依舊覆蓋著一層寒霜,但那雙清亮的鳳眸中,卻再也沒有了最初的仇恨與厭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為復雜的,混雜著好奇、探究與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敬佩。
昨夜在凝華殿,李軒那神乎其技的武道,對她的沖擊是最大的。
作為將門之女,她自幼習武,深知武道之艱。她見過的強者不計其數,包括她的父親蕭淵,軍中那些殺人如麻的猛將,但沒有一個人的武功,能像李軒那樣,已經超脫了“術”的范疇,隱隱觸及到了“道”的境界。
那不是殺人之技,而是一種對力量、對時機、對空間的絕對掌控。
“太子妃起得也早。”李軒隨手拿起搭在石凳上的外衫披上,緩步向她走去。
蕭凝霜沒有回應他的問候,只是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開門見山地問道:“昨夜,你擊敗那三名禁軍所用的,究竟是什么功夫?為何我從未見過如此卸力、借力之法?”
她問得直接,這是武人之間的交流方式。對于真正癡迷武道的人來說,一套精妙的武學理論,遠比世俗的權勢金錢更具吸引力。
李軒笑了。他知道,這或許是他真正走進這個女人內心的最好契機。
“那并非什么具體的招式。”他走到蕭凝霜面前,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長劍上,“武學的本質,無非是力。尋常武者,追求的是如何將自己的力變得更大、更快。而我所追求的,是如何用最小的力,去瓦解、引導、甚至借用對手的力。”
他伸出兩根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圓,“你看,這方圓之內,便是你我二人的戰場。他的槍刺來,刀劈來,都帶著力道與軌跡。我要做的,不是用更強的力去硬碰,而是在他的力道軌跡上,尋找到最脆弱的那個點,輕輕一撥,他的力道便會失控,軌跡便會偏移。此消彼長,勝負已分。”
這番理論,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利用杠桿原理和作用力與反作用力,尋找力學結構上的破綻。但在蕭凝霜聽來,卻如同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玄奧而又直指本質。
她蹙眉沉思,喃喃道:“最脆弱的點……軌跡……”
“不錯。”李軒見她有所領悟,繼續道,“就如太子妃你的劍法。”
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蕭凝霜持劍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