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血色太陽懸在暗紫色的天幕中央,邊緣泛著黑紅相間的紋路,像一塊被燒得半焦的烙鐵,將光與熱蠻橫地砸向大地,空氣燙得像沸騰的鐵水,吸進肺里時帶著針扎似的灼痛。
整片天空像是被潑翻的紫黑墨汁摻了猩紅,時不時有巨大的虛空破洞撕裂開來,邊緣泛著幽藍的電光,“滋滋”地啃噬著空氣,露出后面更深邃的虛無。
沈安無力地斜靠在斷壁殘垣上,后背抵著一根斷裂的鋼筋。額前的碎發被血痂粘在皮膚上,混著滾燙的淚水往下滑,順著臉頰淌到下顎,一滴、兩滴……砸在腳下龜裂的土地上,剛暈開一小片濕痕,就被蒸騰的熱氣瞬間烤成了白印。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左眼被血糊住了,只能用右眼勉強看著周圍。斷肢殘骸散落得到處都是。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混著皮肉燒焦的糊味,還有一種類似腐爛水草的腥氣,嗆得他喉嚨發緊,想咳卻只能發出嘶啞的氣音。
頭頂傳來一陣狂風,幾十米長的怪鳥扇動著翅膀飛過,展開的翼展幾乎遮去了半邊血色太陽。每一次扇動翅膀都帶起一陣腥風,卷著地上的碎肉和塵土撲在沈安臉上。那怪物琥珀色的眼睛掃過下方,在瞥見沈安時連一絲停頓都沒有——或許在它眼里,這個只剩半口氣的人類,還不如遠處那具新鮮的尸l有吸引力。
“轟——轟——轟——”
遠處的轟鳴聲越來越近,大地像被巨錘砸中,每一次震顫都讓沈安的牙齒發響。他費力地抬起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東西太高了,站在城市中央,頂端隱沒在暗紫色的云層里,粗略看去足有幾千米高。
遠看時,它確實像一座移動的黑山,表面覆蓋著暗灰色的鱗片,每一片都有房屋那么大,在血色陽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然而,隨著那龐然巨物步步逼近,令人窒息的陰影完全籠罩了他所在的廢墟,沈安才看清那根本不是山——它的側面平直得像被巨斧劈過,邊緣處流淌著粘稠的黑霧,霧氣所過之處,鋼筋混凝土都在無聲消融。
那是一堵墻。一堵會移動、會毀滅一切的墻。
逃?
沈安的喉嚨里溢出一聲低笑,卻因為太過干澀,聽起來更像嗚咽。
隊長的尸l就掛在對面樓的欄桿上,至于他的未婚妻……他不敢想。
這世界早就成了煉獄。天上有食人的怪鳥,地上有踏平一切的巨墻,連空氣里都飄著能腐蝕皮膚的瘴氣。逃?往哪里逃?
巨大的陰影徹底籠罩下來,遮住了血色的太陽。沈安能感覺到地面的震顫順著后背的鋼筋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沉,像有座山正壓向胸口。他看到那只比足球場還大的腳掌抬了起來,底部布記了溝壑,嵌著碎掉的樓宇殘骸和……幾具來不及躲開的尸l。
風裹挾著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濃重的腥臭味。沈安慢慢閉上眼,最后看到的是天空中又一個虛空破洞撕裂開來,幽藍的電光映在腳下的血洼里,像一塊碎掉的鏡子。
然后,是極致的壓迫感。
骨骼碎裂的聲音、肌肉撕裂的聲音、空氣被擠爆的聲音……所有的聲響都混在一起,又在瞬間歸于寂靜。
大地還在震顫,巨墻般的怪物繼續向前挪動,將這座曾經繁華的超級城市,碾成一片連風都懶得停留的廢墟。
沈安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后背的睡衣已經被冷汗浸得能擰出水。他張著嘴喘氣,胸腔跟個破舊風箱似的呼哧響,心臟在肋骨里橫沖直撞,差點沒給自已撞出個內出血。
指尖還殘留著夢里碎骨的硌手感,鼻子里仿佛還飄著血腥混焦糊的味兒。他胡亂抹了把臉,掌心只有冰涼的汗珠,這讓他稍微松了口氣。
“醒啦?”
耳邊飄來句溫溫柔柔的女聲。沈安轉頭一看,女朋友蘇瑾正坐在床邊,腿還一晃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