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岫如該待在哪里?秋緒不知道。
“天極十六年年初,他死之后,早年他送我的那只烏云豹就丟了,全家上下找了大半個月,從府里找到府外,甚至翻遍了大半個北都城,可最后還是怎么都找不著?!鼻镢f道,“三月時,我稍好些,帶著李果兒出了趟城,在城外銅鏡湖邊的一棵柏樹底下找到了,當時,那貓已餓得瘦成了皮包骨頭,我還奇怪,它為什么會跑到那里去,后來才想起……”
“想起什么?”秋緒好奇。
秋泓挑眉看了這小孩一眼,莫名又止住不說話了。
秋緒急得直問:“到底想起什么了?”
秋泓淡淡一笑,回答:“想起,當初我因‘蓮花案’被武廟下了詔獄。為了不在那等地方受苦,我想方設法裝病騙天巒救我。他信了,于是有一日趁著天黑,這人將我藏在馬車里帶出了北都城。李大緹帥的原意是把我送去他家在城外的莊子里養著,可誰知我以為他要送我去南邊賣掉,所以,就在那棵柏樹下,我急得跳了車。”
秋緒笑出了聲:“然后呢?”
“然后……”秋泓的目光變得柔和了不少,“然后,我跳車時打了滑,車輪子硌在了石墩上,我倆誰也走不了,只得在那棵樹下無言對坐了一宿。那年,我才二十三歲?!?/p>
秋緒問道:“這都幾百年過去了,那棵柏樹還會在嗎?”
秋泓輕聲回答:“當然不在了,可是銅鏡湖邊依舊綠草茵茵,游人如織,幾百年前零星的柏樹,如今已接連成片了?!?/p>
這話說得秋緒神思恍惚了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還沒等他感慨完世道千變萬化,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秋緒一驚,急忙接起。
這通電話不為別的,還是沈惇為了酥泉小院重修的事而打來的。
如今他剛剛結束調查,還被關在家中等候接下來的隨時傳喚,名下所有資產都被臨時凍結,以便經偵核查。因此,作為秋泓和秋緒能接觸到的最大的“金主”,他也沒有能力重新修起一座堪比五百年前相府的小院了。那堆廢墟該何去何從,還得秋緒自己決定。
沈惇的叫聲從電話那頭傳出,引得秋泓側耳去聽。
“叫他少生氣,上輩子自己怎么是死的忘了嗎?”秋相非常不留情面地說道。
沈惇也非常不留情面地大喊:“我操心的是你家的事!”
秋緒握著手機,夾在兩人中間,苦著臉道:“要不捐了吧?!?/p>
秋泓一聽這話,登時長眉一橫:“你說什么?”
秋緒急忙對那頭道:“我開個玩笑。”
陸漸春在旁接話:“其實捐了也不是不行,如今考證秋家故邸所在之處的文獻實證越來越多,如果政府愿意在原址重修一座仿古建筑,也不是不行。只是……”
“那我住在哪兒?”秋泓郁郁不樂道,“是祠堂的牌位上,還是那座沒封口的墓室里?”
“少衡那么大,還能沒有你住的地方嗎?既然酥泉小院不在了,那你就住我家好了,我已經把屋子收拾干凈,不過……臥室里只有一張床?!标憹u春一攬秋泓。
秋泓滿不情愿地推開他,指揮道:“你去一邊等我,我有事一會再過來。”
陸漸春果真乖乖地站著不動了,他問:“你要去哪里?”
秋泓后退了幾步,沖他一笑,然后轉身消失了人群中。
北都的三月,天雖晴朗,但仍寒冷。陸漸春在路旁站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被凍得渾身發僵。
他正想順著秋泓離開的方向去找,可誰知剛一抬頭,就看見了一道從遠處走來的熟悉身影。
“你,鳳岐?”陸漸春吃了一驚。
秋泓看著他,笑了起來:“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