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悅一把拉住她,“繼續,你娘還說了什么?”
見凌悅像是沒事的樣子,云栗狐疑地上下打量,打量完后繼續:“娘親說你死后,大姨姨便回來了,她那時瘋病已經很嚴重了,她不信你死了,想要挖開你的墳,可最后還是不敢,因為你是燒死的,她怕看見你的遺體。”
凌悅沒有說話,她的內心是說不出的沉重。
在戰場上看過各種各樣的尸體,斷手腳的、沒腦袋的、萬箭穿心的、水淹火燒的,她都見過。
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尸體會是怎樣的,因為她的意識在那場大火中消散,生命終止自然不會考慮之后的事,如今想來她的死相會很丑。
閉上眼睛,可呼吸都變得刺痛起來,凌悅突然想流淚。
云栗的聲音還在繼續,她的嗓子很甜還有著屬于孩童的天真,可說出的故事卻是如此苦澀,“你受的苦最后大姨姨還給了那個壞女人,然后她每日在你墳頭飲酒,為你吹笛祈禱,薔薇花盛開時會為你折下一朵,她的身體不好,娘親勸她休養,可是勸不動。”
夢中人是誰?如今一切都清晰了。
那行淚終于是沒有留住,順著眼眶而下,滴落在凌悅的手背上,夢中那道絕望的聲音仿佛又在她耳邊響起,是一聲又一聲的傻丫頭。
云栗從來沒見過凌悅哭,對方總是一張嚴肅臉,笑起來時也是輕輕的,很溫柔。
她急著去擦凌悅的淚水,“姨姨別哭,我給你唱歌好嗎?”
凌悅抬手擦去眼淚,然后抱起小家伙,低聲說:“我沒事,只是你娘不該讓你知道那么多,你還只是個孩子。”
見凌悅責怪青鳥,她趕緊替娘親解釋:“不,是我纏著娘親她才說的,我一直問她為什么不能習武。”
說著說著云栗的頭就低了下來,聲音悶悶的,“我能感覺到娘親很痛苦,雖然她平常總在笑,但看我的眼神總是充滿傷感,如果不是和我說出來,她就要瘋了。”
云栗挺直自己的小身板,十分驕傲地說:“你看,娘親沒有我還是不行吧!”
凌悅只是嘆氣,“你娘也不容易,多陪你娘說說話吧,然后再告訴我。”
云栗點頭如搗蒜,她笑得天真,“雖然娘親不讓我和別人說,但我覺得你們不算別人。”
看著這理直氣壯賣娘親的小不點,凌悅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那我們算什么?”
云栗毫不猶豫地回答:“叫姨姨,肯定我們是家人啊。”
樹葉沙沙作響,風帶來涼意,凌悅將云栗抱緊,良久才輕笑著蹭蹭云栗的發頂,“嗯,我們是家人。”
被承認總是開心的,不過云栗顯然有自己的想法,她笑得有些討好,“所以家人就該毫無保留是吧。”
凌悅總覺得不對,她點頭道:“理論上是如此。”
其實凌悅并不認可,但在小孩子面前說這些顯然不好,這世上的痛苦太多,越晚領會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