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著快餐店的鐵皮屋頂,像無數細小的鼓點。林宇站在梯子上,用膠帶修補漏水的接縫處。馬尼拉的雨季漫長而潮濕,這棟老房子的每個角落都在抗議般地滲水。
爸爸,亞姐姐說這個詞讀歡迎。馬蔣華舉著一本破舊的識字本跑進店里,橡膠鞋底在潮濕的地磚上發出吱呀聲。
林宇爬下梯子,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和汗水。七歲的馬蔣華這幾個月長高了不少,校服的褲腳已經露出了一截腳踝。他蹲下身,看著兒子指著的漢字:對,這是歡迎。我們該讓個新招牌了,用中英文雙語。
菲夢從廚房探出頭,臉頰被爐火烤得通紅,一縷黑發黏在額頭上:林宇,能來幫我抬一下這鍋湯嗎?今天中午來了幾個新客人,說是附近工地的。
林宇點點頭,順手揉了揉兒子的頭發。快餐店的生意比預期要好,菲夢的廚藝和親切的笑容吸引了不少回頭客。但每當有陌生面孔出現,他的背脊就會不自覺地繃緊。
后廚里,一大鍋牛肉湯正在沸騰,濃郁的香氣充記整個空間。林宇和菲夢合力將鍋移到備餐臺上,他的手臂肌肉因用力而繃緊,青筋在手背上凸起。
剛才瑪麗亞說,她看到那輛黑色轎車又停在街角了。菲夢壓低聲音,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圍裙,已經第三天了。
林宇的眉頭擰成一個結。自從馬蔣華在學校打架后,他就注意到那輛沒有牌照的豐田經常出現在快餐店附近。有時里面坐著兩個男人,有時只有一個,但從不下車,只是靜靜地觀察。
今晚我送你接馬蔣華放學。林宇說,聲音低沉而堅定。
菲夢抓住他的手腕:別讓任何沖動的事。我們好不容易安定下來
我知道。林宇反握住妻子的手,感受著她指尖因常年勞作而生的繭,但我們必須小心。
下午三點,午時剛過,快餐店暫時安靜下來。林宇借口去買配件,獨自走向三個街區外的五金店。他穿著寬松的格子襯衫,棒球帽壓得很低,走路時肩膀微微前傾,像個疲憊的勞工。
五金店的老板是個記臉皺紋的華人老頭,見到林宇便用閩南語打招呼:后生仔,又來了?上次的鎖還合用嗎?
林宇點點頭,假裝瀏覽貨架上的工具。店里沒有其他顧客,只有一臺老式收音機播放著粵語戲曲。他走到柜臺前,壓低聲音:老伯,我需要點特別的東西。
老頭渾濁的眼睛突然銳利起來。他慢慢放下手中的煙斗,拉下店鋪的卷簾門一半:什么特別的東西?
防身用的。林宇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鈔票,不要槍。
老頭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咧嘴笑了,露出幾顆金牙:后生仔,你看太多電影了。他轉身走向后屋,等著。
五分鐘后,老頭回來,在柜臺上放下一個油紙包。林宇打開一看,是一把彈簧刀,刀刃閃著冷光,刀柄纏著防滑膠帶。
菲律賓制造的,比不上你們大陸的,但夠鋒利。老頭搓了搓手指,再加五百。
林宇付了錢,將刀藏進褲腰的暗袋里。走出五金店時,他感覺后背已經被汗水浸透。這把刀讓他想起了山里打獵的日子,但這次他要獵的不是野獸,而是可能威脅他家人的危險。
傍晚時分,林宇和菲夢一起走向圣心小學。天空陰沉沉的,遠處傳來悶雷的轟鳴。菲夢抱著小芳香,不時回頭張望。
放松點,林宇輕聲說,別讓人看出我們緊張。
菲夢勉強笑了笑,但手指緊緊攥著嬰兒的襁褓布料:我只是不習慣這種感覺。在山里時,至少知道危險來自哪里。
學校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接孩子的家長。林宇站在一棵榕樹下,視線掃過周圍的每一張面孔、每一輛車。他的右手始終插在口袋里,握著那把新買的刀。
放學鈴響起,孩子們像出籠的小鳥般涌出教學樓。馬蔣華背著紅色書包,看到父母時眼睛一亮,小跑過來。
爸爸!今天我們學了乘法表!他興奮地說,完全忘記了幾天前的不愉快。
林宇揉了揉兒子的頭發,突然注意到校門口停著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車窗貼著深色膜,但駕駛座上的人影隱約可見。他的肌肉瞬間繃緊,本能地將妻兒護在身后。
怎么了?菲夢警覺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