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聞序的臉,除了那雙鉛灰色的眸子,其余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眼看瞿清許臉色變了,聞序知道遮掩已然無用,慢慢放下手,苦澀地咧了咧嘴——瞿清許方才發(fā)覺,為何對方明明沒感冒,說話卻也病了似的怪怪的。
“在我們家,一分錢都值得讓他們打得不可開交。”聞序說著垂眸,“他們嫌供我上學(xué)太費錢,我氣不過,和他們吵了一架,被趕出來了。”
瞿清許仍然震驚地盯著他,半分鐘之前那股氣勢洶洶、甚至有點子他自己都沒發(fā)覺的嬌嗔勁兒全都丟光了,只是瞬也不瞬地凝望著眼前的少年。聞序勉強勾了勾唇角,抬手想把口罩拉上來:
“或許過兩天他們消了氣,我還能回去也說不定,無非忍受他們發(fā)牢騷罷了……”
下一秒,聞序的聲音戛然而止。
瞿清許抬手,白皙單薄的手掌顫抖著輕輕覆住男孩兒的側(cè)臉,指尖一動,虛虛蹭過尚未結(jié)痂的皮膚。聞序倏地垂眼,卻望見一雙墨色的眸。
那雙眼里寫滿了悲戚、心痛和不忍,如某種巨大的洪流,頃刻間吞沒了他。
他從未見過這種目光——他從未擁有過這種目光。
“疼嗎?”
瞿清許抿著唇,小心地問。聞序喉結(jié)一動,壓下眼底洶涌的情緒,抓住瞿清許細(xì)瘦的腕子,將那只試探著不敢撫摸他臉頰的手輕輕搡開。
“看著嚇人而已。”他無所謂地一哂。
“他們不讓你回家,你現(xiàn)在住在哪兒,生活費又從哪來?”瞿清許越說越急,“后天就放假了,你父母難道不擔(dān)心你一個人在外頭……”
聞序搖頭:“找個地方打工唄。”
瞿清許慢慢放下手。十五歲的少年在首都哪里找得到什么像樣的暑假工,他就是再不諳世事,也知道聞序這話純是在哄他。
“行了,有事開學(xué)再說,我先回去了。”
聞序拉上口罩剛要走,瞿清許忽然眼睛一亮,叫住他:
“等等,我有個辦法!”
聞序身形一頓。瞿清許一步再次跨到他面前把人攔住:“來時我看了你們班的成績單,你來重山借讀才一個學(xué)期,文科的成績就已經(jīng)跟了上來,還名列前茅,證明你在這方面很有天賦。我母親在政法部任職,認(rèn)識不少法院律所的朋友,不如我介紹你去那里實習(xí),怎么樣?”
聞序愣了愣:“去律所?我能干些什么?”
“就算跑腿打雜,總歸是跟著那些律師法官學(xué)到點東西啊,”瞿清許道,“實習(xí)雖然工資少,但都供吃供住,要是他們看你不錯,開學(xué)之后或許也能允許你周末去幫個忙,這樣往后你也不用擔(dān)心父母不給你生活費了嘛!”
怕聞序不答應(yīng),他又補充了一句:“別有思想負(fù)擔(dān),又不是走后門,只是給你一個面試機會。你要真能去實習(xí),說不定假期咱們還可以經(jīng)常見面,我正愁沒人陪我玩呢。明天我把名片給你帶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