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青華園的實驗室里,卻亮如白晝。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到幾乎凝固的氣息,混合著松香和金屬被加熱后的獨特味道。所有人,包括剛剛趕來的項目總負責人李偉業總工和秦志處長,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個由十幾個“模塊”拼接而成的龐然大物上。
這就是他們耗費了無數個日夜,用“搭積木”的方式,拼湊出來的“模塊化cpu”系統。它被安放在一臺經過改造的銑床旁邊,無數根顏色各異的電線像血管一樣,將它與機床的伺服電機和傳感器連接在一起。
“各模塊供電正常。”孫宇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已經連續工作了超過三十六個小時,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微程序控制器自檢通過。”小張緊盯著示波器上跳動的一條還算平穩的綠線,手心里全是汗。
“指令集加載完畢,待命。”周煜的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他負責最后的軟件指令部分,成敗在此一舉。
鄭昊站在控制臺前,他反而是現場最平靜的一個。他深知,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已做到極致。每一個模塊都經過了上百次的獨立測試,模塊間的內部總線協議也經過了反復的推敲和優化。現在,是騾子是馬,就看這一刻了。
李偉業總工,這位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老專家,此刻手心也有些潮濕。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教授,林教授對他微微點頭,眼神里透露的已經是信任的目光。秦志處長則緊抿著嘴唇,作為項目的行政負責人,他比誰都清楚,這個項目承載了多少人的期望和國家層面的壓力。
“開始吧。”鄭昊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
周煜深吸一口氣,在鍵盤上敲下了回車鍵。
“嗡——”
一陣輕微的電流聲響起,系統被激活。控制臺上的一排排指示燈,像沉睡的螢火蟲,依次被喚醒,閃爍著微弱的紅光和綠光。機床的冷卻液泵開始工作,發出低沉的循環聲。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加載第一段微指令”周煜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目標:x軸移動至坐標1050,y軸移動至坐標2500。”
指令通過微程序控制器,被分解成一連串更細微的動作。信號在“指令譯碼模塊”、“寄存器模塊”和“運算器模塊”之間飛速流轉。這些原本獨立的“積木”,在內部總線的協調下,開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協同工作。
“x軸伺服電機響應開始移動!”
“y軸伺服電機響應開始移動!”
眾目睽睽之下,銑床的工作臺真的動了!它沒有像之前那樣發出刺耳的尖嘯或者劇烈的抖動,而是平穩、流暢地滑向指定位置。工作臺上的數字光柵尺讀數,在另一塊顯示屏上飛速跳動,最終穩穩地停在了“x:
1050”和“y:
2500”上。
“位置精確!”負責檢測的小李幾乎是吼出來的,他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成功了!第一步成功了!”實驗室里爆發出壓抑的歡呼。
但鄭昊沒有放松,他知道,這只是最簡單的定位。真正的考驗,是連續、高速、復雜的切削加工。
“加載第二段程序,執行‘螺旋插補’指令,加工一個三頭蝸桿。”鄭昊下達了新的命令。
這個指令的復雜程度,比剛才的直線定位高了幾個數量級。它要求x、y、z三個坐標軸,以及主軸的旋轉,進行高精度的聯動控制。任何一個環節的計算延遲或者信號偏差,都會導致加工出來的零件直接報廢。這正是他們之前用“土制cpu”無法逾越的天塹。
周煜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新的微指令流被送入控制器。
“指令解析中運算器模塊負載百分之九十寄存器組數據交換頻繁各模塊溫度正常”
這一次,整個系統仿佛一頭被喚醒的猛獸。指示燈瘋狂閃爍,連成一片流光。銑床的主軸開始高速旋轉,發出令人心安的“嗡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