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宏攥緊手里的手銬,金屬冰涼的觸感讓他冷靜了幾分:“王隊,您先別太心急。”
段景宏往辦公室外瞥了眼,夜風卷著滇南河的潮氣灌進來,開口引導道:“你們光盯著沐思茅那個女娃娃了,咋沒人琢磨我提到的那個六爺?”
王保山愣住了,眉頭擰成疙瘩,頗為不解反問道:“那六爺不就跟龍楚雄一路貨色?倒騰點木料玉器,撐死算個走私中間商,有什么好盯?”
“王隊,這點您判斷錯了。”段景宏突然提高音量,假勞力士的表鏈在動作中甩成了筆直狀態,“這六爺絕不是簡單角色。”
段景宏深吸一口氣,指節抵著桌面,再次展開分析道:“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當時為啥沒立刻給你們打電話,因為我越琢磨越覺著,這位六爺的做派太眼熟了。”
老吳把歪掉的警帽往頭上按了按,更加好奇追問道:“你覺著眼熟?莫非你認識他?”
段景宏的目光掃過滿墻線索圖,最終落在二十年前未破走私案的泛黃卷宗上:“我不認識,但我爹可能認識,而且可能還交過手,我爹還在基層當片兒警的時候,跟我講過一個人的故事,那人叫寸文山。”
辦公室里突然靜到,只能聽見日光燈管的嗡鳴。
王保山捏著槍的手指松了松,深吸了一大口氣。
這個什么寸文山,眾警不知道是個啥貨色,但段景宏他爹能干啥,內心可很清楚!
小段他爹可是省公安廳常務副廳長,正兒八經正廳級,全省公安系統的超級大佬!
而現在,這位廳長當民警的時候,聽聞過的嫌疑犯?
段景宏的指尖在錄音筆上輕輕摩挲,目光飄向窗外的滇南河,像是穿透了二十年的光陰。
“那是我小學三年級的暑假,我記憶特別深刻。”段景宏的聲音忽然放輕,帶著點少年人回憶往事的恍惚,“七月中旬,那天的太陽特別毒辣,蟬在老槐樹上叫個沒完沒了,我剛考完期末試,揣著雙百的成績單,正蹲在院里給仙人掌澆水。”
“雙百?噗嗤。”葉瀾滄突然笑出聲來。
“注意重點!小葉!”聽到笑聲,王保山很是不滿,輕輕敲了敲桌子。
葉瀾滄吐了吐舌頭,悄悄拉過一把椅子,老吳也往前湊了湊,王保山也暫時按下了火氣,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按說我爹那天該在派出所值班,結果發生了異常情況。”段景宏的喉結動了動,頓了頓再次加以補充,“可他中午突然回來了,警服的領口敞著,袖口沾著泥。我舉著成績單喊他,他瞅都沒瞅,一腳踹翻了院里的那些煤爐,搪瓷缸子在地上滾了三圈,煤渣濺了我一褲腿。”
老吳“嘶”了一聲,想起自己兒子考砸時的模樣。
當警察的爹,脾氣多半都能硬到像一鐵塊。
但段景宏不是考了雙百嗎?段廳長有啥不樂意?
“我媽從廚房追出來,手里還攥著鍋鏟。”段景宏笑了笑,眼角卻有點發紅,“我爹沒跟她吵,就蹲在門檻上抽煙,一根接一根,煙灰掉在磨白的警褲上。后來他猛地站起來,槍套在腰上撞出‘咔啦’響,說‘去局里’,摔門的動靜差點震掉窗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