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趙守樸出身寒門,二十三歲高中探花,打馬游街時因風度出眾、儀容俊美,引得整個神都女子競相一睹其面,甚至奪了當年狀元的風頭。
但景初并未被美色迷惑,反而暗暗警醒。
就算這位探花郎登上宰執高位不過數月,那距離他高中探花也不過才區區十五載。
登位如此迅疾,其手段之狠辣,可見一斑。
景初笑著上前一禮:“右揆安好!初貿然來訪,多有叨擾。
”趙拙雖不是:“韓秉禮自救的手筆,你簡單看看,該留的留,該刪的刪。
此次風波不會波及到你,待風頭過去,你奏上革新的奏章,我保你登左相之位。
”趙拙被一個女人從氣勢到格局壓制得死死的,自覺屈辱萬分,心頭卻生不起怒氣,只有畏懼。
因為他發現景初真的能做到!她能架空皇帝!景初前些時日遷羽林中郎將,他是知道的。
榮王事敗,禁軍要大換血,換來換去,誰不是景深的故舊?遑論景深還手握京營數萬眾!京營、禁軍俱操于景氏之手,若文臣魁首也是景氏的政治同盟,那景氏不真成了天下仲姓?!是的,大齊的制度是,皇權轄制軍權,軍權威懾相權,相權監督皇權。
倘若景初手握文武,一旦擁有了皇權上的代言人,她就是常務副皇帝。
非為將相,實乃攝政!這兩天,皇帝只怕覺都睡不安穩了吧?!最關鍵的是,景初,她真的能殺了自己。
自己全家在景深的控制之下,景初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深宅大院里,他尸體就算臭了,外人也不會發現。
要掌控文臣,景初真的只有自己一個選擇嗎?趙拙不敢深想。
景初的母親,可是清河謝氏嫡女啊。
選擇自己,不過是想要一個名正言順而已……名正言順……不,不對。
景初想完成大業,還有一個阻礙。
“你父親不會同意你這么做。
”趙拙聽到自己艱難開口,因為強行壓抑著身體的顫抖,聲音都有些變形走調。
“右揆多慮了。
”景初已經要離去,都走到中堂門外了。
她微微偏頭,“從我封侯拜將的那一刻起,景氏的家主,實際上便已經是我了。
”她大步向前,忽又想起什么,便駐足庭中。
她的聲音好像比那如水月光還要清冽:“右揆往后最好改改你那利用家人控制下屬的毛病。
此法陰損缺德,景初……委實是看不上。
”趙拙靜靜目送景初遠去,才從碎瓷之間撿起那本緞面的奏章,抹去了上面的水漬。
奏章上頭字跡分明,乃是《臣昧死奏陛下宗室、武勛四事疏》,卻不僅僅只是奏上了幾條限制宗室、武勛的法子。
文章當真是好文章,寫得花團錦簇,一筆字醇厚端麗,連悔過也悔得格外痛徹心扉。
這廝相當有辯才,在奏疏里向皇帝示弱表忠心,將責任推了個一干二凈,幾句話下來,他自己竟只剩下了個失察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