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沖刷下的鄲城,處處彌漫著泥土清香。
書院關不住孩童的瑯瑯書聲,還和了雨聲,引得路上行人駐足傾聽。
遠處走來一位撐著油紙傘的小夫人,她著一件白色織金廣袖衫,長發挽起,松簪著一只白玉釵,分外清新素雅,行人又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去。
這位小夫人走到落水成簾的屋檐下,雨水噼里啪啦地拍打在她的傘面上。
她將傘斜向在屋檐下躲雨的孩童,溫聲道:“怎么不進去聽呢?”那小男孩兒撲閃著一雙明亮的大眼:“家里窮,交不起學費。
姐姐,你先別說話,先生在作點評了,我聽不清。
”他嘴唇快速地翕動,試圖把先生的話背下來。
南啟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道:要是我小時候像他一樣刻苦,我爹娘睡著了都得笑醒。
不多時,書院的大門朝兩邊軋開,孩子們魚貫而出,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嘉姨,嘉姨!”一個小丫頭歡呼著撲來。
這丫頭名喚符青青,是符貞的女兒。
近日來,找符貞學手藝的姑娘越來越多,她忙不過來,南啟嘉和幸月主動承擔下接送符青青上下學的工作。
慕容悉還是有他的優點,譬如他從來不干涉南啟嘉收徒授藝,就連她把獻王府的墻砸出個門洞,慕容悉也只是將南啟嘉院中管事的秋娘喊過去訓了一頓。
丈夫雖生勝死,一群女人就這么跌跌撞撞地瞎摸索,居然也能把日子過得挺好。
南啟嘉牽著符青青的手走在回家路上。
“青青,你們書院墻下面蹲著的那個小男孩兒,你認識嗎?”符青青道:“嗯。
他住常信井,每天都來聽學。
”南啟嘉這就了然了。
那小男孩兒定是因為家中貧窮,上不起學,又喜歡讀書,這才每天來聽墻角。
可惜這世道不公,富家子弟念不進去書,被家中父母抄起藤條逼著念,虛度光陰;貧民的孩子食不果腹,尤想窺一窺那書中的黃金屋,望之不及。
一回到府中,南啟嘉就對幸月說:“我想開學堂。
”素來都是,南啟嘉一點上火,幸月立馬就扇風。
她把院中所有能當的能賣的全都清點了一遍,最后失望地對南啟嘉說:“不行,錢不夠。
”南啟嘉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
即便東拼西湊建出個學堂來,也負擔不起后頭的日常開銷,心意不平半晌,最終只能作罷。
修不起學堂,單是幫那男孩子付學費的錢倒還是有的。
南啟嘉塞了一小錠金元寶在符青青的書袋里,叮囑道:“青青啊,明天早上把錢交給先生,就說是幫你那位朋友交的學費,以后你們就可以一起念書了。
”“嗯,好!謝謝嘉姨!”符青青在屋子里手舞足蹈。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煩憂。
南啟嘉和幸月相對無言,滿腹愁思。
總說日子難熬,可是轉眼間,夏天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