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虞太后為保她與喬丞相私生的幼子,先皇為保他與兆靜夫人的愛子,雙雙推出身為嫡長子的殷昭出去為質。
是以他自踏入肅國境內,再沒信過這世上任何人,除了南府槐花樹下那笑靨純粹的小姑娘。
太后和群臣年年逼他選立皇后,他不勝其煩,蔑向地上那堆未曾看過的女子畫像,想到的是另一張臉。
一別經年,不知當初在花樹下撲蝶的女孩兒,如今長成了如何一副模樣。
如若注定要找個女子共度此生,至少要是個不令人生厭的。
像他這般連生身父母都不相信的孤人,唯一能想到的,只余肅國那陪他走過晦暗歲月的姑娘。
故當虞國太后和獻王慕容悉的邀請函同時送達他的書案上,殷昭決計親自來肅國一趟。
赴皇室邀約是其次,他更想看看,當初被他抱在膝頭的姑娘。
長大后的南啟嘉膚白勝雪,黛眉杏眼,皓齒明眸。
看似當年,終與當年全然不同。
殷昭再不能,只拿她當作懵懂無知的小師妹了。
思索間,天光漸亮。
街上人頭攢動。
春日宴三年舉辦一次,是肅國最盛大的宴會,上至皇室貴族,下到平頭百姓,對其重視程度勝過春節。
南府也不例外。
一大清早,南啟嘉就被南恕從床上拖起來,半睡半醒地由著侍女們給她涂脂抹粉。
她叭叭地抱怨:“都說了不會在春日宴上出洋相,你們好歹信個人,這么早弄醒我,你說學什么能學得進去?”“你別跟我討價還價。
”南恕倚靠在屏風一角,“有意見找父親說去。
誰讓你三年前在宴會上丟那么大臉!”南啟嘉為自己辯解:“你們都說了三年了,三年前我才多大啊!那次我都差點掉湖里淹死了,你們不心疼我,就只記著我給家里丟人?!”三年前,南啟嘉隨家人入宮赴宴,見湖里滿蕩蕩飄著祈愿河燈,心生好奇,想看看大家都在河燈上寫下了什么愿望。
她年紀小,難以自我管束,忍不住手賤去撈,結果自然是燈沒撈上來,“噗通”一聲巨響,人掉進水里,濺起巨型水花。
岸上的內官下餃子似的跳水救人。
公主小姐們也不看歌舞了,全涌到岸邊看南啟嘉在水中撲騰。
笑聲震天響。
直到現在,達官顯貴中還時有人拿此事打趣南尚和南恕,引得父子倆數次汗顏。
南啟嘉也因此學會了游泳。
此事因她而起,并不是她的過錯,南恕仔細想來,妹妹的話也不無道理。
“那等你試完這幾套妝發,再走一遍面圣流程,我就帶你出去玩兒。
”南恕說,“從今夜起,民間開始游花街,離園外戲臺子都搭好了,要是你偷懶耽擱了晚上的賞花會……”“不偷懶,絕對不偷懶!”南啟嘉將南恕推出房內,“哥哥你快去離園訂座,別在這兒影響我學規矩!”南恕佩劍都未來得及帶,就被她趕出門去。